第二十一页。 第二十二页。 …… 笑着的,蹙眉的,坐着的,睡着的,看着书的,逗着小猫的。 全是同一个少年。 第四十五页。 爸,我居然分化成alpha了,本来应该高兴。 可是我好像喜他。 所以也没那么高兴了。 再后面,戛然而止。 简松意深深吐出一口气,抹了一把眼尾,小心翼翼地把这本支离破碎的速写本收好,用塑料袋紧紧裹住,抱在怀里,转身。 然后看见深秋的夜里,柏淮踩着昏黄的灯光,从薄雾里缓缓走来,在他面前站定。 “不是说好让你等我嘛,怎么跑出来了?”指腹轻轻擦了擦他的眼尾,“我们松哥怎么还红眼睛了。” “进砂子了。” “那我给你吹吹?” “滚。” “怎么这么凶?” …… 简松意盯着地面,了一下鼻子。 “柏淮。” “嗯。” “我问你的问题是,你当初,到底为什么去北城。” 柏淮擦着简松意眼尾的指尖顿了一下,然后才缓缓说道:“你。” 只有一个“你”字。 但迟钝如简松意,也明白了这里面到底藏了太久的年少挣扎,酸涩和孤独,也藏了太久冷暖自知的深情。 “那你为什么回……” “还是你。” “……” “简松意,从头到尾,都是你。所以,你现在,明不明白?” 第48章 chapter 48 明白。 还不明白, 大概就是傻子了。 “对不起。” 喉头滚动,低低的三个字,像是带了哽咽。 简松意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些酸楚堆在他心里, 他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触碰而起,就只能说出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 算是拒绝了吗。 柏淮替他把眼尾的气抹去,笑了笑, 声音依然温柔:“没事儿,走吧,回家。” 对不起就对不起吧, 好歹是说出来了, 简松意不接受,他也不意外。 他曾经设想过一万种被拒绝的方式, 每一种都撕心裂肺,倒显得如今这略带哽咽的一句对不起,格外温柔。 他转身朝休息室走去, 收拾好简松意的包, 把休息室的铺整理好,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拿出手机打车, 等车的时候, 站在简松意前头,替他挡住风口。 细致妥帖,一如往常, 似乎那一句表白和那一句抱歉,都没有在他心里带起任何情绪。 盖弥彰, 粉饰太平。 倒是简松意,手足无措,就抱着那个速写本,呆呆地跟在柏淮后面,直到他被柏淮进出租车后座,还是懵懵的。 柏淮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有两个简松意,平时又聪明又倔又狠,偏偏每次到了自己跟前,就成了一个傻子,怎么都舍不得对他生气。 简松意说得对,他能拿他怎么办,只能供着呗,当祖宗一样。 他看了一眼简松意怀里抱着的塑料袋:“就这么抱着,不打算还我了?” 简松意这时候不讲理的脾气倒是上来了:“本来就是我的,为什么还给你?” “你送我的。” “送人了就不能要回来了?” “……能,你想要什么都能。” 柏淮低着头,无奈地笑了一下。 这个速写本,是简松意五六岁的时候买的,后来被柏淮无意间翻到,就要了过去,简松意想着上面有他爸爸的批注,也就没多想,送给他了。 柏淮后来就一直一直带着,这承载着他这辈子最在意的两个人的回忆,格外珍贵,所以王山偷走的时候,他罕见地失态发了火。 而更让他觉得不安的,是里面藏着的他的心思。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自己对简松意的喜,变了,变成那种想守着他过一辈子的喜。 起初,是懵懂的。 等他第一次出现alpha的特征的时候,那份懵懂就变得不安起来。 虽然这十几年,他也没把自己当成omega那样来生活,但是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alpha,让他意识到他和简松意之间,多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铜墙铁壁。 alpha和alpha在一起,无论是道德舆论,还是政策限制,都受到歧视。 最关键的是,在十三四岁的年龄,正是男孩儿情窦初开的年纪,有意无意间,他总是会听到别人说,哪个好看的omega又给简松意表了白,看上去似乎很登对。 而那时候的简松意,是最孔雀开屏的年纪,张扬得不得了,总说着,他要当最a的a,娶最甜的o。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柏淮第一次闻见自己身上属于alpha的信息素的时候,那份酸甜的隐秘心思,变得苦涩至极。 他怕自己这份一厢情愿的喜带给这个少年非议和争论,也怕这份被世俗偏见的喜让这个少年觉得负担和厌恶。 他觉得这是个秘密,能藏一辈子,他实在苦,就在那个本子上写下了那句话。 写下的时候,不巧被王山看见了。 那天晚上,王山偷了本子,说要公之于众,说要给简松意看看,他以为是兄弟的人实际上怀有怎样的龌龊心思。 争执之中,被扔下了楼。 楼下是一片灌木丛和矮树林,柏淮打着电筒,找了一整夜,手上和脚踝被划得全是口子,却始终没有找到。 还没来得及合眼,又听说简松意急肠胃炎,他爸妈都不在家,急匆匆地请了假,赶去医院,守了一天,刚回到学校,王山跳楼了。 而当天晚上,他进入正式分化,因为是顶级的alpha,分化的过程异常抑痛苦,也没有父亲陪在他身边,告诉他怎么当一个alpha。 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不敢让任何人发现,更不敢告诉简松意。卧室的墙壁,因为一次又一次痛苦地锤墙发,掉了漆,染了血。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淡漠如常,隐藏了一切信息素,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简松意以为是王山跳楼刺了他。 他没有否认,他觉得一切都可以藏住,直到他去看了王山。 王山当时笑得冷又悲哀:“柏淮,你以为这种事是藏得住的吗?藏不住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说,我就想亲眼看看你是怎么藏不住的,然后你最在意的好兄弟又是怎么嫌你龌龊恶心的。老天爷还是很公平,谁都不会放过。” 那天柏淮出了病房,问简松意的第一句话就是:“简松意,我对于你来说,是什么。” 当时的简松意毫不犹豫:“哥们儿啊,一辈子的哥们儿,比亲兄弟还亲。” 柏淮当时笑了笑,似乎得到了意的答案。 然后第二天就走了,什么也没带,只带走了那盆小雪松。 他答应自己的父亲,放弃从医,读文从政,条件就是转去北城,连户口一起转,并没有再回来的打算。 如果那份喜藏不住,那就走吧,闹到两败俱伤的难堪,不如变成回忆里一份美好的遗憾,说不定有一天,我不喜你了,就又回来了。 后来,果然回来了。 可是不是因为不再喜,而是因为太喜,喜到分离三年斩断一切联系却依然喜,喜到觉得一切其他的都不再重要,只要能看见你,陪着你就好。 我曾做好了一切最坏的打算。 而如今能说出这份漫长孤独的喜,还能和你安静地坐在一起,看车灯划破夜,路过这座我们从小一起生活的城市,于我来说,就已经没什么不好知足。 这些就是柏淮的心思。 他偏头看向窗外。 突然笑道:“简松意,除了这次,我好像还没输过。” 好像是。 简松意想了想,从小到大,除了这次月考,柏淮就没有输过。 他什么都是最好的,从来都是,优秀到令人发指。 而如果这次不是因为自己,他或许也不会输。 简松意偏头看向另一侧窗外:“对不起。” 柏淮本来想说,没什么对不起的,喜你这件事,输了就输了,输得心甘情愿。 但他始终没有开口。 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