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老爷子也笑道:“你这小子,运气不错,新的一年,别的不重要,开心就行。” 柏韵也笑了:“两三百个饺子,就这一个硬币,都给你吃到了,这是福气,所以以后别老学你爸冷着一张脸,多笑笑,不然福气跑了。” “嗯,别学我。”柏寒淡淡地抿了口酒,“你以后会比我好的。” 而简松意看着柏淮,笑得眉目舒展,得意洋洋:“我就说吧,今年你会是运气最好的人,说了把运气分给你,很灵的。我就是你的福星。” 柏淮笑得极尽宠溺:“对,你就是我的福星,不然我运气怎么会变得这么好。” 所有人都看穿了简松意的小心思,所有人也都纵容着他的小心思。 就连柏寒看着他们,眼底深处也浮现出浅淡的笑意。 简松意那天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说得对,这世上,总有人会幸福下去,他没有资格因为自己的绝望,就让自己的儿子失去拥有幸福的能力。 如果死去的人回不来,那好歹给活着的人少点遗憾。 那天晚上,众人都喝了些酒,闲话着再普通不过的家常,窗外的烟花格外的绚烂,屋里倒计时的声音也格外的大,暖黄的灯光映照着红通通的联和福字,俗气得有些好看。 简松意拉着柏淮站在台上,看夜幕火树银花,听屋内几十年如一的晚节目和人声嘈杂。 偏过头,看向面颊微微被熏红的柏淮,嘴角挑起一抹得意的笑:“柏淮,你看,我还是比你厉害,因为我把你拉入凡尘来陪我了。” 他的眼神很明亮,带着孩童般的沾沾自喜。 柏淮知道,两家人一起过年,是简松意提出来的,柏寒和柏韵也是简松意劝回来的,那个带着好运气的饺子,也是简松意作弊做出来的。 都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有什么用处,就像小时候简松意非要和自己一起睡觉,非要让他的爸妈一起帮自己开家长会,非要告诉所有人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一样,不过就是为了让自己心生喜,让自己明白,这世上自己不是孤单一人。 他怕自己冷清。 简松意从六岁开始,就怕自己冷清,所以在这十二年,他做了他能做的一切,陪伴自己,把他所拥有的一切温暖和热闹,一股脑的给自己。 朋友,家人,荣誉,运气,还有他自己。 这样纯粹的温暖,毫无保留,是只有简松意这样从小在乌托邦里长大什么都不曾缺失的小孩儿,才能给出来的。 带着他的那份得意,天真又骄纵。 而柏淮他这份天真,也他这份骄纵,如同他明媚不知世事的那份纯粹温暖。 他的眼神过于明亮,衬得他身后的星河和烟火也黯然失。 柏淮低头,吻上他的眼角。 他说:“简松意,你就是我的凡尘。” 因为有你,所以我未曾真正的孤身一人。 第84章 chapter 84 大年初一的早上, 简松意是被柏淮亲醒的。 简松意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 于是勾着柏淮的脖子,回亲了他一口。 “男朋友,新年快乐。” 柏淮低头看着他, 拿出一个红包, 眼角带笑:“男朋友给你的岁钱。” 红包看着还厚。 简松意意地接了过来,捏了捏,发现手不对。警惕地挑眉:“柏淮,大过年的, 你别搞事。” 柏淮觉得自己在简松意心里的形象好像出了点问题,无奈地笑道:“我有那么坏?你打开看看,是好东西。” 简松意将信将疑, 打开一抖, 一方折得整整齐齐的红布掉了出来。 简松意觉得这方红布有些眼,展开一看, 红布上写了一行字。 ——愿和你年年岁岁 字迹是他悉的字迹,红布也是他悉的红布。 温之眠叔叔忌那天,他们两个逃课去灵安山的时候, 路上自己经不住小孩儿, 花五十块钱,买了两许愿布。 那天自己的力全放在那个葡萄石上了,也没在意, 柏淮说红布扔了, 他也就信了。 却原来又是骗自己的。 简松意凶巴巴:“柏淮,你看看,你又骗我!” 凶得毫不走心, 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柏淮都不想理他,掀开被子, 就把他从上拎起来:“陈年旧事,不算数。你快起,我们去灵安山。” 简松意这段时间赖赖习惯了,有点不想起,挣扎着缩回被窝:“才六点多,去灵安山干嘛。” 柏淮耐心哄道:“把这红布系在许愿树上,还个愿,再顺便去看看我爸。” 简松意乖乖起来了。 也对,自己把柏淮拐走了,总得给之眠叔叔报备一下才行。 两个人轮番给长辈拜完年,除了柏寒一大早就不在了,其他长辈都每人发了一个五位数的红包,最后全部放进简松意的小收藏室。 挣得盆钵后,两人出发去了灵安山。 从秋天,到冬天,又到了天。 灵安山上大觉寺那棵生长了许多年的老树,落了叶,光了枝,又再发了芽,连带着那一树密密麻麻的红布都充了希望。 看上去,似乎佛祖也是垂怜人世的。 两人合力踩着山崖的高石,在树的最顶端。系上了那红布。 早微寒的风吹过,在空中起舞,招摇无比。 简松意抬着头,呵了一口气,看着空气中白雾蒸腾,笑了笑:“柏淮,你说我们俩怎么这么信呢?” 柏淮牵过他的手,慢腾腾往山下走去:“这不叫信,这叫有盼头,人只要有盼头,就能活得好些。” 无论什么话,好像只要被柏淮这么慢条斯理地一说,简松意就觉得很有道理。 他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的盼头是什么。” “你。” “就这么简单?” “嗯。” 简松意笑了:“那我贪心一些,我的盼头是我俩能一辈子好好在一起,而且健康,富有,还要帅气。” “是有些贪心,不过我爸应该会保佑我们的,上次我让他保佑我追到你,他就答应了,待会儿你说点好听的,哄哄他,说不定他一高兴,就成全你的贪心。” “放心,我从小就比你嘴甜。” 简松意说的也是实话,他小时候还没有校霸的气质,很甜甜,最会撒娇,所以从小所有人就惯着他,温之眠也一直教柏淮要照顾他。 这么想来,他们俩在一起了,温之眠应该是开心的。 或许是因为有了盼头,两人再次同时走进清晨的墓园时,少了许多上次来时的伤。 然而简松意准备好了一大堆让温之眠放心的说辞,却在看到墓前那个身影的时候,烟消云散。 墓前放着一束新鲜的,开得正好的白洋桔梗,沾了清晨的珠。 而墓前站着的那个男人,发梢肩头也已经凝起了一层浅霜。 这是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明明高大的背影,看上去却有些萧瑟。 两人同时驻足。 短暂的沉默。 简松意温声开口:“你过去吧,和他聊一聊,我在这儿等你。毕竟是之眠叔叔跟前,你不要跟他吵架。” 最吵架的人,也会劝别人不要吵架了。 柏淮帮简松意把围巾围好,浅浅笑了一下:“好,听我男朋友的。” 清晨的墓园,太过安静,冬暮初,连虫鸣鸟啼也未曾有。 柏家父子俩的谈,就这么不经意地就落入了简松意的耳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觉得今天柏寒的声音,其实也很温柔。 “你带小意来见你爸?” “嗯。” “告诉他你过完年就要走了吗?” “告诉了。” “确定学医了?” “嗯。” 柏寒没再说话。 墓园里陷入了寂静。 过了很久,柏淮才缓缓开口:“你为什么一直不愿意我学医?” 柏寒没有回答。 “你就那么怕想起我爸吗?怕到你这么多年都不愿意多关心我一点,怕到连我学医你都觉得排斥?” 柏寒依然没有回答。 “你这样有意思吗?你觉得你这样我爸能开心吗?” “他走了。”柏寒的声音理智冷静到可怕,“他走了,所以他不会有任何开心与不开心,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那一刻,简松意突然明白了柏淮说的“人要有盼头才会活得好一些”是什么意思。 如果没了盼头,大抵就会像柏寒这样吧。 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