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幽微微垂首,分外恭敬:“是,我知道了。” 老祭司回了大殿,四位长老和族人们也都散了,姚邢还是有些不甘心,他这两在姒幽身上连连吃了哑巴亏,心里恨毒了,想骂姒幽,却又知道不会得到任何反应,最后气不过,见赵羡仍旧在忍耐那蛊虫的折磨,顺便一脚踹过去,正好踹在了对方受过伤的膝盖上。 看到赵羡那张脸上出了痛苦之,姚邢心里的那口气这才顺了些,狠狠瞪了两人一眼,扬长而去。 很快,偌大一个祭司堂,最后只剩下了姒幽与赵羡两个人,火把已经暗了许多,被夜风吹得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要熄灭似的。 姒幽上前去,半跪于地,替赵羡解开了绳索,扶他起身时,却听他倒了一口凉气,姒幽低头一看,只见对方那条腿仿佛无法使力一般,微微弯曲着,看样子是被姚邢那一脚踢得狠了。 姒幽一手扶住他,另一只手伸过去,在膝盖的位置慢慢按了几下,轻声道:“可以了,走吧。” 赵羡动了动,竟然真的不痛了,就如那一天晚上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夜风徐徐吹过,火把微弱的光芒倏然熄灭,最后终于归于黑暗,只有前方亮着一点幽幽的光。 那是姒幽带来的竹灯。 两人便借着这一盏竹灯出了祭司堂,姒幽在前面提着灯,赵羡跟在后面,往前方走去。 奈何竹灯的光芒实在微弱了些,只能照亮一点点地方,巷道中又堆了些杂物,地上还有坑洼,赵羡走得颇是艰难。 姒幽走几步,便要停下来等他,速度很慢,最后,她索伸出手去,对男人道:“拉着。” 望着那只纤细的手,赵羡愣了一下之后,这才牵住了,入手的肌肤细腻秀滑,叫人想起一个词来,冰肌玉骨。 姒幽牵着赵羡往竹屋的方向走去,竹灯淡淡的光芒驱散了黑暗,夜静谧如水,两人携手,朝黑夜更深处而去。 一路无言,等回了竹屋,姒幽径自点上了灯烛,暖黄的光芒照亮了整间屋子,火光在她眼底跳跃不定,她沉默片刻,才开口道:“为什么没有离开?” 赵羡答道:“对路不大悉,我还未到那棵树下,就被他带人拦住了。” 闻言,姒幽抬起头来,望了男人一眼,心里的直觉告诉她,事实真相很有可能并非如此,但是她没有多说,而是去了屋子里间。 靠墙的位置有一个高大的柜子,上面开了许多小小的屉,姒幽拉开了最靠右的一个,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十来枝竹管。 这些都是养好的蛊虫,她随手挑出来一枝竹管,转身出了屋子。 烛光下,赵羡的面有些苍白,额上冷汗涔涔,想是痛得狠了。 他的腿伤才好不久,被姚邢今狠狠一踢,若是不及时医治,恐怕会留下病。 姒幽走到他面前蹲下,伸手推起他的腿,赵羡的表情有些惊异,姒幽将烛台举起,借着光看了看,膝盖的位置一大片淤青,已经高高肿起来了。 若非姒幽用蛊,赵羡恐怕本没法靠自己走回竹屋。 姒幽打开竹管,纤长的手指在管身上轻轻敲打着,带着古怪的节奏,很快,一只青的小虫子爬了出来,虽然只有芝麻大小,却仍旧引了赵羡全部的注意力。 他忍不住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姒幽的目光落在那只虫子身上,答道:“是药蛊。” “什么叫药蛊?” 蛊虫在竹管口徘徊,不肯出来,姒幽将竹管靠近赵羡的膝盖,轻轻一抖,将它抖落下来,口中答道:“药蛊便是用来治病的蛊虫。” 她垂着眸,睫羽很长,如同打开的扇子,又如纤细的蝶翼,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赵羡望着她,顿了一会,才又问道:“巫族里人人都会养蛊么?” 看着药蛊顺从地在赵羡的膝盖上爬动,姒幽答道:“不,男子是无法养蛊的。” 赵羡微讶异,姒幽见他如此,继续道:“女子的体质偏,血凉,适合养蛊,而男子则不同,蛊虫无法适应,用不了多久便会死去。” 赵羡微微皱了一下眉,道:“养蛊……要用血么?” “当然,”姒幽的表情和她的语气一样平淡:“血才能养蛊,否则,蛊虫如何会听话?” 赵羡恍然大悟,原来他之前猜测到的,巫族女子地位高于男子,竟然是真的。 药蛊绕着他的膝盖爬了一圈,紧接着一阵刺痛传来,仿佛有一细长的针刺透了皮一般,剧痛无比,赵羡倒了一口凉气,下意识朝膝盖拂去,却被姒幽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淡声道:“手不想要了?” 赵羡反应过来,猛地攥紧了那只手,用力捏在掌心,力度有些大,姒幽眉心微蹙,却没有出来,药蛊治病时,确实是十分疼痛的,这人忍不住倒也是正常。 过了许久,那疼痛才渐渐弱了下来,赵羡松了一口气,低头望着膝盖上那只细小的蛊虫,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虫子背上的颜淡了许多。 姒幽将竹管靠近,药蛊便乖顺地爬了进去,动作慢的,不复之前那般灵活了。 药蛊是以各类珍稀药材喂养长大的,每次治病,都会消耗它的生命,等到虫背上的颜淡化成透明,蛊虫的寿命也就到了尽头了。 姒幽合上竹管,想了想,对赵羡道:“如今你已引起了族里的注意,暂时是走不了了,后再想办法吧。” 赵羡点点头:“我知道了。” 姒幽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停下,问道:“你不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在你身上下了蛊么?” 赵羡微怔,还未说话,却听姒幽又慢慢地道:“在我救起你的时候。” 巫族人就是这样的,没有纯粹的善心,看似毫无防备,却早早便在你的脖颈上架上了刀子。 赵羡猛然便想起了什么,姒幽的声音轻而缓慢:“你要在巫族中生活一段时,须得记住,不要与其他人走得太近,不要碰他们的东西,也不要吃他们的食物。” “这里到处都是致命的危险。” 所以,这也正是没有人敢进入竹林的原因,姒幽的竹屋从来不关院门,因为没有任何必要。 赵羡坐在灯下,看着少女素白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深处,她纤细的足踩在地上,无声无息。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