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微垂了眼,道:“贵妃娘娘的遗物,不是都由晋王殿下自己保管么?本如何会知道?” 赵羡将袖中的香囊取出来,放在桌案上,慢慢地道:“那就劳烦贵妃娘娘再看一眼,认不认得此物?” 听了这话,淑妃果然抬眼看来,赵羡紧紧盯着她的面孔,不肯错过丝毫的变化,然而淑妃的表情分外平静,就连眼神都未动过,她道:“本确实没有见过这个香囊,这是贵妃娘娘的遗物么?样式倒是很好看,素闻贵妃娘娘是个心灵手巧之人,如今看来,果然名副其实。” 她太过镇定了,以至于赵羡都没有看出来半点不妥,就在他以为自己要猜错的时候,忽闻姒幽开口道:“淑妃娘娘怎么会没有见过这个香囊?您和您的婢女不是在前不久才拿过它吗?” 闻言,淑妃不由一怔,她还没如何,倒是她身旁随侍的女面骤变,眼神惊诧无比,这下赵羡看出来了,他之前的猜测确实没有错,这个香囊,果然是从含芳里出来的。 淑妃的表情仍旧是平静,抬起眼来,望着姒幽,道:“晋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本怎么听不懂?” 姒幽与她对视片刻,幽黑明澈的眸子仿佛能看穿她的那些心思,提醒道:“您不觉得拿过香囊的手有些疼吗?” 淑妃愣了一下,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右手,涂着朱丹蔻的手指上,此时正趴着一只黑的小虫子,旁边的婢立刻惊叫道:“是蜂!娘娘!有蜂!” 淑妃终于惊慌起来了,她举着手尖声叫道:“来人!快来人啊!” 登时一阵飞狗跳,人仰马翻,一名婢拿了拂尘来,试图将那只虫子打落,斜刺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道:“别动,这个可不是蜂,若是惊了它,给淑妃娘娘咬上一口,这只手就要废了。” 闻言,所有人果然不敢动,唯有淑妃还在尖声惊叫:“你们愣着做什么?快去叫人啊!” 她喊叫完,那只小虫子便动了,扇动了一下双翅,发出嗡嗡的振动声,淑妃吓得又尖叫起来,连连甩手,叫道:“快走它!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快!” 人们都急得冒了汗,想帮忙却又不敢,生怕真如姒幽所说的那样,这虫子给淑妃咬一口,到时候就真的完了。 姒幽声音平静地问道:“淑妃娘娘,您见过这个香囊吗?” 淑妃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许多?立即答道:“本见过!见过,快把这东西走!” 她一说完,那虫子便飞了起来,晃悠悠地在淑妃眼前绕了一圈,吓得淑妃寒直竖,心惊跳,生怕它又再次飞回来。 所幸,那虫子朝着窗外飞过去了,很快便消失不见踪影,所有人都大松了一口气,淑妃连声喝道:“快将门窗都关上!” 人们都忙起来,将含芳里所有的门窗紧闭,确信不会再有半只蚊子飞进来之后,淑妃这才觉得安心了些,了一口气,整了整表情,恢复了往里高高在上的模样,转头看向赵羡,道:“晋王之前说的不错,这个香囊,本确实是见过的。” 赵羡眸微沉:“这么说来,也是淑妃娘娘将它送到我手里的?” 淑妃这次没有否认,干脆地道:“没错,是本派人做的,只不过,香囊里面的东西,本绝对没有换过,本可以发誓。” 她说着,又道:“既然晋王问上门来了,有些事情,本也就不瞒着你了。” 淑妃说完,冲一旁的贴身婢使了一个眼,那婢很快进了内间,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致的雕花木盒,还有一本册子。 那木盒被放在了赵羡面前,揭开来,里面竟是一整盒香丸,赵羡眼神蓦然一沉,淑妃开口道:“晋王若是仔细看看,就会这些香丸,与那香囊中的一模一样,这样的香丸,当初贵妃娘娘应当也是收到一整盒的。” 姒幽伸手拈起一枚香丸,放到鼻间仔细嗅了嗅,对赵羡点点头,赵羡顿了片刻,才道:“这些香丸,是从何处而来的?” 淑妃答道:“那本册子上,自有记录。” 一旁的婢将册子翻到了其中某一页,递给赵羡看,纸张泛黄,墨迹干涸,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赵羡定神仔细查看,果然看到了一行字:靖光一十八年元月二十七,收蕉梧,翠云凤翔香丸一盒。 蕉梧,是贤妃的住处。 淑妃继续道:“你若是不信,贵妃娘娘去了后,里的物件册子都给了内务府保管,晋王大可以去查一查,是不是有这么一盒香丸,从蕉梧送出来的。” 姒幽忽然道:“你原本就知道这香丸有毒?” 闻言,淑妃顿时笑了,她双手叠放在身前,一派端庄,道:“本当然知道,从香丸一送过来,本就知道了。” 她道:“后来贵妃娘娘用了香丸,重病不起,本心里便明白了。” 赵羡冷声道:“既然贤妃怀有祸心,为何你不将事情禀告父皇?” 淑妃讶异地看着他,道:“为何要说?” 她站了起来,踱了几步,悠悠道:“如今时过境迁,本倒也不怕说给你听,当年你的母妃深受皇上喜,宠冠六,无人能及,后里的嫔妃就没有不眼红的,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贤妃算计了你的母妃,贵妃体弱,受不住便去了,当时太子初立,贤妃一时风头无两,势力颇盛,本仅仅凭着一盒香丸,又能拿她如何?” 说到这里,淑妃回过头来,望着赵羡,目光扫过他难看的脸,还有紧紧握起的拳,轻声道:“就算贤妃倒了,还有太子在,他是一国储君,我儿后封了亲王,到底也还是臣子,要在他手底下过活,待太子登得大宝那一,哪里容得下我们母子二人安枕?” “本何必自讨苦吃,非要做这个出头鸟?” 赵羡猛地抬起眼来看她,目光锋利得仿佛开了刃的刀子,直直刺入人的心底,他沉声道:“如今你再来设法让我发现此事,是想要借刀杀人?” 闻言,淑妃蓦然笑了:“晋王言重了,当初算计贤妃的也不是本,本只为自保而已,便是皇上知道了,最多也只是斥责本一个知情不报的罪,这可比得罪太子强得多了。” 赵羡站起来,视着她:“可你当时明知道那香丸有毒,我母妃体弱,你却不告诉她。” 淑妃抿了抿,眼神里有几分闪烁,片刻后移开目光,笑道:“若是己身不够强大,世人皆以尔为鱼,当初的贵妃便是如此,贵妃之死虽令人惋惜,然而晋王怎么能怨责这是因为刀俎太过无情的缘故呢?” 她分外平静地道:“如晋王所见,本,亦是刀俎。” 赵羡的眼神冷冷的,紧盯着她,像是一头被怒的孤,就在淑妃以为他要大发雷霆的时候,他忽然道:“本王多谢淑妃今能告知真相了。” 说完,竟是直接牵起姒幽告辞离开,望着两人消失在门处的背影,不知为何,淑妃总觉得心里颇不安,她不停地回想着方才那双眼睛,带着深刻的痛苦与仇恨,令她心中突地一跳。 素手轻轻抚上心口位置,淑妃深深了一口气,镇定下来,吩咐道:“来人,本忽不适,闭门吧,近不见客。” 厚重的朱漆门逐渐合上,将含芳与外面隔绝开来。 长长的道上,空无一人,唯有飞鸟自天空飞过,远处的天际是霾,沉沉的,几下来一般。 要下大雨了。 赵羡牵着姒幽往前走,姒幽能够受到那只手握得很紧,紧到她觉到了痛楚,她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 “你想哭吗?”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