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几句路上祝安之辞。 钟媪朝她略拜了拜,转身离去。 …… 娘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对着魏劭送来的这堆东西,却出微微喜。说过两天用这锦帛给她裁套新衣。 “我衣服已经够多,本就来不及穿,不必再做了。” 小乔有点漫不经心,说道,随手抓起两个羌桃放在手心,滚着玩了两下。 “也好,那等过些时。”娘命侍女收起金、帛,“婢帮你剥食桃榴。魏侯倒是有心了。从前在东郡,冬里也难得见到这么喜人的桃榴……” “我不吃这些!” 小乔将手里的羌桃丢回到盘里。 一只羌桃跳滚出盘子,在桌上滴溜溜地打起了旋。 “你们分食了罢。” 她拍了拍手心,朝惊讶望着自己的娘和侍女说道。 …… 虽然同住一个地方,但那晚过后,魏劭就没来过居了。有时小乔在庭院散步,与他偶遇,见他总是行匆匆,态度自然也是冷淡的。她若实在躲不开了,和他招呼,他也不过随意“唔”上一声而已,绝无多话。 魏劭倒没限制小乔外出。但小乔一次也没出去过。她的生活依旧很单调,唯一的乐趣,大约就是每天黄昏的时候,登上檀台俯看夕下的城池或者城墙外的远方了。 有时,小乔站在檀台的顶,偶会看到疑似魏劭的一行人马进出城池的身影。 他似乎真的很忙,忙的就像一条狗。小乔在心里想道。 子就这样一天天从指里过,天气渐渐变的暖和了。虽然早晚还不去身上的厚重冬装,但风吹过来,不再像刀割似的人。冰河开始解冻,居原本灰扑扑的枯燥庭院里,也开始泛出浅浅的几点绿。 小乔发现窗前那株海棠的枝干开始冒出新芽的那天,魏劭派人给她递来了个消息,让收拾行装,说这两天就预备动身北上。 徐夫人的六十大寿就要到了。 他需要回去,为祖母庆贺贵诞。 …… 三天后,小乔坐的那辆马车晃晃悠悠地碾过青石路面,出信都取道北上,朝着渔而去。 这一路很顺利,没再发生任何的意外。 半个月后,一行人抵达了渔郡。 渔城池西北有山,曰渔山,城在山南,故名渔。古又名无终邑。因东北方向去百里,有一座名为无终的古城,城池虽小,三面环山,冬不像别的地方那样风干酷寒,住在其间,如处江南。魏家在无终城里修有一座别苑,徐夫人去年冬天就住在那里,如今还没回到渔。 渔自古又是兵戍之地。几百年前,燕筑长城抵御匈奴,城墙便从渔之侧而过。 魏家从魏劭的祖父时代开始,为坚固北防,震慑匈奴,将州治从范迁到了更靠北的渔,几代下来,城防不断加固,到了魏劭这一代,势力正当强盛的伊莫单于王也轻易不敢再与魏劭军队起正面冲突。从前曾屡遭匈奴骑兵荼毒的白檀、上谷一带,如今也已多年没有大的战事,百姓重新聚居,人口也渐渐得以繁衍。 小乔抵达的那一天,明媚。马车接近城门口时,她好奇地探头到车窗外看了一眼。看到远处的前方,若洗的碧空之下,城墙高耸摧云,犹如两条磅礴的巨大黑龙,伏地沿着东西蜿蜒而去,一眼看不到尽头。渐渐近了,看清城墙整体全部是用青黑将近三尺来高的巨大石块整块堆筑而成,坚固若长城之态。城门之上的城楼,也不是她寻常见惯的牌楼样式,而是犹如碉堡的一个巨大方正塔楼。沿着城墙,这种塔楼每隔数十丈就有一个,只比城门上的略小些而已。塔楼四角旌旗飘展,上有甲衣士兵执戈瞭望,长戈上的刀头在光的照之下,闪动着刺目的金属光芒。 君侯回城的消息,方才经由探哨带到了城内。城门立刻大开,大队身着盔甲的军士列队从城内涌出,分列道路两侧,留在渔戍守的副将李典、张俭等十数人骑马奔出城池接。魏劭与部将略寒暄,便率众入城。一路所过,军士齐行军礼,高呼“君侯归”,声若沉雷,撼人耳鼓。进入城池后,百姓闻讯,也纷纷奔出家门夹道,一路过去,最后抵达了位于城北正中的使君府邸。 魏劭回城的具体子,事先并没有传讯到家,所以他的母亲朱夫人并不知道,今天人也恰好不在家。管事说,朱夫人两天前带着郑姝去了渔山上的巫祝庙,现在还在庙里。他已派人去通知了,想必很快就回。 朱夫人笃信巫祝,最近几年更是沉,和神庙里的巫司相频繁,从前常将她请到家中,供奉宛若神人。被魏劭遇到过两次,见儿子不喜,这才少来家中,改成自己去往巫庙。魏劭虽厌,但见母亲屡劝不听,自己又忙于军务,终年少在家,也是鞭长莫及,无奈睁一只眼闭一眼由她去。刚进家门,听到母亲又去了巫庙,略皱了皱眉,随即吩咐管事,将女君送到后宅安置。 第20章 同居 魏家这座宅第,既有北方世家大族宅宇惯有的宏阔,又秉承列侯建制。大门三间一启,上覆歇山顶,下为巨石基座,梁枋上饰以夔龙彩绘,门前左右各列一对半人身高的青铜怒狮。前堂宏大,后宅各处居所也以院墙井然分隔,中间连以庭院,整体布局明朗而开阔。 魏家地位最高的人,无疑是这会儿还在无终居住着的徐夫人。徐夫人的居于正中北,如今空着。魏劭母亲朱氏居于东,小乔被安置在了相对的西屋。 西屋名为“屋”,实则是个不小的独立院舍,过两道门,经过重庭和左右厢房,最后才到了最私密的寝屋,耳房天井,无不齐备。 西屋里有婢仆十来人,齐齐到门外跪小乔,口里呼她女君。 虽然这次回来并没事先知照,但屋里屋外无不干干净净,寝屋内更是纤尘不染。 往后,小乔就要长居在这里了。 娘和侍女归置行装时,小乔留意到房里留有男人的几套衣物以及一些常用具。 看起来魏劭从前在家,平常也是住在这房里的。 在信都时,当着钟媪的面,魏劭就和自己公然分居,没有半点想要遮掩的意思,可见他本不在意家人如何看待两人的夫妇关系。再加上他对自己一贯的轻慢,小乔推断接下来,他应该也不会勉强和自己同居一室的。 这对于她这个新婚才不久的“女君”来说,自然是一种羞辱,等到明天,魏家上下奴仆想必就会在背后拿她当议论话题了。 树有树皮,人有脸皮。树没了皮活不成,人没了这张皮,虽然死不了,未免就难看了。 小乔也是俗人一个。初来乍到的,谁愿意过一晚上就成别人眼里的笑话。要是自己能装一张出来,辛苦点她也乐意。 但偏这种事,不是自己一个人能解决的。估计魏劭对自己是恨不得像拍苍蝇一样地拍死,眼前才算干净,那她也就只能尽量想开了。 幸好,心眼儿够大,不会自己给自己牛角尖钻,这大概就是小乔除了这副皮囊之外的最大优点了。 所以她特意吩咐了声娘,让她把魏劭之前留下的东西都给整理出来归置在一旁,等着他派人过来取走。 …… 魏劭一句话把她丢给了管事,整个白天,人就不见了。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