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信未能如君侯所愿那般制住比彘,反而丢了崤地。得知战报后,公孙羊也料到君侯对此会有所不快。 但令他意外的,是君侯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大。 从君侯十七岁起辅他至今,大小阵仗经历不下百,攻城略地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挫折。 但即便遇到再大挫折,公孙羊也罕见君侯发如此阵仗的怒气。 何况,崤地位置虽重要,但即便丢失,只要薛庵那边不再出大的变故,对如今淮南一带的大格局,暂也不会有大的改变。 君侯的反应,实是过了。 公孙羊忙道:“主公息怒。杨信也是一时大意才令比彘走。且比彘虽是以民群聚而起家,但我也有听闻,不但悍勇世所少见,治军也是有道,如今在淮水一带颇得民望,闻风投靠者无数。主公不可小觑。”说罢望向魏劭。 魏劭背影凝对公孙羊,右手本按于剑柄,已拔剑出鞘数寸,剑身寒光闪烁,片刻后,“伧”的一声,将剑了回去,慢慢松开抓握剑柄的手指,转过了身。 “你代我去信,告杨信,不惜代价,尽快夺回崤,将那民首制于灵壁……”他略一停顿,“灵璧亦不能落入他手!务必将他驱出!有物力人力之需,告我!” 公孙羊一怔,随即迟疑了下:“主公,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生有话,但讲便是。” 魏劭片刻前的怒气似乎已经褪去,复又端坐回了案后。 “徐州一带,通扬州豫州江夏,自古为兵家争夺要地。比彘虽横空出世,但不可小觑,为主公后天下大计,如今自然不能养虎为患。只是以我之见,倒未必定要主公大动干戈……” 他看了眼魏劭。 “我听闻,女君有个姊妹,似嫁了比彘。女君去年底南下,贾将军也曾护送她去往灵璧与那比彘夫妇会过面。女君不顾路远迢迢也要前去相会,可见与比彘夫妇情谊不浅。冤家不宜结,况沾亲带故?主公何不考虑以抚代战?非但如此,若能将那比彘收入主公帐下,主公无异如虎翼。既是裨益之事,主公何乐不为?不若先停战事。主公可与女君商议。我料女君应也不愿见到主公与那比彘剑拔弩张。若得女君去信,或是从中转圜,挟以主公如今海内之威名,料比彘当会欣然来投……” “军师!你当人人都值得我用抚计?” 没等公孙羊说完,魏劭便打断了他的话。 神冷漠。 “不过区区一个占了弹丸之地的民贼首而已!何至于要我如此容忍?你不必再多说了!我意已决,绝不更改!你照我方才所言,传信至杨信手中便是!” 说罢起衣摆从案后再次起身,头也不回大步而去。 公孙羊目送君侯背影离去,眉头不解。 公孙羊十分清楚,君侯定北方,又平西之后,接下来与幸逊,必定会有正面大战。 只是个时间迟早问题而已。 若胜,天下势如破竹。 若败,鹿鼎前途未卜。 不是说淮水和徐州的局面不重要,而是这个节骨眼上,和幸逊大战才是节点,需君侯全力应对。 公孙羊不信君侯不知这个道理。 他来冀州召见各地郡守留将,前些时候,信里夜夜设宴,自然不是为了寻作乐。 为的是归纳人心,未雨绸缪。 如今淮南战局,分明可以先试着以不战而解。 照公孙羊的思路,比彘若是不肯受抚,再打也是不迟。 但是,倘若能够以不战收了比彘,以比彘之力,加上杨信,吃掉已经死了薛泰的徐州,易如反掌。 如此,淮水一带大片美地,不战便入君侯囊中。 非但得地,还能得比彘这样一个后或能与李典大将军比肩的大将。 这等便宜好事,君侯为何一意孤行,偏要节外生枝,定命杨信将他打掉? 听君侯口风,似乎是他看不起比彘出身,这才不屑用他。 但公孙羊知道,君侯虽高傲,在礼贤下士这方面,做的还是令人称道的。 否则他帐下,也不会聚汇如此多甘心受他驱策的良臣猛将。 譬如李典,早年出身亦是贫寒,如今却成他帐下第一大将。 偏他竟如此敌视比彘,实在有些反常。 公孙羊久久沉,心里其实隐隐有一种觉。 他疑心君侯迁怒。 君侯仇敌乔家,偏又似乎沉于乔女,竟隐有不可自拔之兆。 虽然已经有些时,公孙羊未再见君侯在自己面前提及乔家便咬牙切齿之状,但以公孙羊对君侯的所知,料他内心,应不可能如此轻易便放下家仇。 比彘也算半个乔家人。 若抚比彘,在君侯看来,大抵与抚乔家人无异。 他如何肯轻易松口? 也只能作如此想了。否则,公孙羊真的是想不通在此事上,君侯的态度何以如此刚愎,不合常理。 议事堂里,公孙羊捻着胡须,慢慢来回踱步。 他也想过,可否将消息转给女君。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