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清明连忙摆手:“呃……那个,无所谓,我魔道弟子,失个一两次身又怎么样?本无伤大雅,我以后绝对不会对他报以异样的眼光……” 偃月真尊把那镜子砸得连碎末都看不见了, 他可真希望入虎口的是衣清明这个弱智。 过了很久, 虚极天尊问道:“凶咎去哪儿了?” “不知道。”衣清明回答。 虚极天尊神平淡。 偃月真尊都佩服他的涵养。 “清明,你去找一下凶咎。”虚极天尊下令道,衣清明领命离开。 现在, 偃月真尊更佩服他的机智。 没有了衣清明,整个天殊的战略高度就上升了。 胜利在望啊。 * 雾海云河,一处无底空之下。 狂风呼啸不止, 周围时而是浪涛奔腾的大海, 时而是幻变多端的云雾。连绵龙脉已经被拔除, 缺少了最为关键的灵气补充, 周围显得森贫瘠, 任何修道者都难以生存。 不知何时, 周围出现了红细线。 细线编织成网, 在无底空中支撑出一条道路。六十四具栩栩如生的傀儡朝着空走下去,他们虽然形貌各异,气息不同,但步调完全一致,而且走在细线之上如履平地,没有一丝摇晃。 四周空旷之处响起让人骨悚然的窸窣声,好像有很多只脚在走动。 很快,面前不远处出现了一块石碑。 石碑漂浮在空中,上面空无一物,但气息中的苍茫古老却透了一切故事。 “就此止步吧。”碑前,白衣人席地而坐,半垂着头,怀抱双剑,“栖幽姑娘。” 窸窣声再度响起,越来越近。 “呵呵……” 一只庞大又斑斓的蜘蛛出现在红线网上,栖幽端坐蛛背,十指尖伸出无数红线。六十四具傀儡的脚步一齐停下,所有目光都集中到白衣人的身上。 栖幽侧头问道:“白言霜,为什么你重获新生,还是选择当西王金母的走狗?” 白言霜一语不发,见她不再往前,也没有拔剑。 栖幽兀自笑道:“也是,你有这份忠心,镜主才敢传《元镜经》于你。这等关系到他神魂复生的秘术,连我都不曾涉及。” 她语气中隐隐有嫉恨之意。 白言霜叹息:“栖幽,你太过偏执,镜主是不会让你受其神魂传承的。” “谁要受他传承?”栖幽笑容忽逝,眼中一片寒凉,“这个庇世者谁当谁当,我只想他完好无损地回来。” “伊川也一样。”白言霜语气稍嫌冷淡,“你们没有必要争得你死我活。” “一样?”栖幽大笑,“哈哈哈哈哈,你竟说我与她一样……伊川妗并不是想复活镜主,她只想复活一个能为十境四方撑起这片天幕的工具!她和我一样?哪里一样!我看你和她倒是一模一样,口仁义道德,心里千疮百孔!” 镜主死前陷入“知白”与“守黑”的艰难抉择,神魂已经分裂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一部分坚持天道的“知白守黑”准则,会为卫道扫清一切障碍;而另一部分已经背弃了这个准则,选择逆天而行,重立新道。 栖幽想要复活的,是有着完整神魂的矛盾者。 为此她积淀几千年,以最初那一缕残魂为基础,渐渐聚拢足够的力量,最后却还是因为白琅功亏一篑。 西王金母得道远晚于她,因机缘巧合,也得镜主一缕残魂。但她想复活的从来都不是那个曾经存在于世的“镜主”,而是能够拯救苍生的庇世者。她积聚力量,是为了让这缕神魂变回最开始的模样。 也就是如婴儿般无暇,又深着世上众生的模样。 像白琅的模样。 白言霜语气没有起伏:“你该明白镜主授我《元镜经》的意思了。” 万道红线骤然绷紧,无数毒蜘朝着他涌去。 栖幽笑声愈厉:“种种纷,尽归一元。以《元镜经》神结胎,轮转新生,锤魂炼魄,大梦熔炉……都只为造出那个撑起天幕的工具。人可真是自私,在你们心里,你们的命就比庇世者重要吗?” 牺牲一个无辜者,拯救一切有罪或无罪的苍生,是否值得? 这个栖幽不断重复的问题,曾让镜主万劫不复。 他想,这是不应该的。 假如一种道,需要用恶来成就,那它并非善道。世界上一定存在某种道,有着纯然的善,是完美的理想乡,无忧的桃花源。 它可以被找到,只是暂时还没有。 世界上唯一有着纯善之心的人,因为无法找到那个至善的道而痛苦,而自责,而身死道消。 剩下的恶德者并不需要那样的道。 像现在这样弱强食就好,他们要活下来。 他们要一个新的庇佑者,以知白守黑的原则,撑起这片天幕。 “栖幽……”白言霜缓缓起身,漆灯夜照与碧主听秋双手并持,“谁都没有错。只是你聆听了镜主痛苦的心声,而伊川聆听了天下苍生想要活下去的心声。” 论道所无法解决的,还是用剑来吧。 雷霆照破千军万马般的云海,瞬息之间白言霜已至近前。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双剑从栖幽正前方错身而过,一个叉就斩断蜘蛛八腿。 栖幽裙摆斑斓,如飞鸟般落在蛛网般的红线上。 “请指教。”白言霜落地站定,缓缓回头。 第195章 195、觉梦之极 荆谷。 万缘司与谕主们的阵势拉得很紧, 难分上下。 但白琅与微生涟实在威势强大,这样下去一人一剑破开星幕也并非不可能。虞病果断下令道:“缩小星幕笼罩的范围, 没有战斗力的谕主先退入映碧川。” 荆谷几个管事的人中, 没有谁加入战场,他们几乎都在后方守卫储放人牲的地方。 因为万缘司出兵的目的是这个, 所以首先要保护的肯定也是这个。再加上对方另一大患——言琢玉从头到尾都未出现过,所以更是要严加防范,避免被断了后路。 可是那边一直没有动静,这让虞病隐隐到不安。 白琅强开星幕之后, 冲锋在前的司缘人直接进入荆谷, 但此地多有埋伏, 而且地势狭窄复杂,对悉此地的谕主们比较有利。星幕收缩,相当于需要防守的地方更少,防守也愈发严密。很快,进入此地的司缘人就像陷入了泥沼一般, 进也进不去, 出也出不来。 白琅看出虞病是想打消耗, 但她不明白荆谷有什么本事跟灵虚门耗。 他们在等栖幽的援助吗?还是另有打算? 白琅回望天空中的微生涟与大梦,追逐战已经接近白热化,大梦不仅是躲闪回击, 还有了主动试探。她适应能力极佳, 再加上足下御一剑, 手中持一剑, 战术上也非常灵活。 白琅看出她越战越强。 微生涟再度挥剑,只见天外一道雷霆招来,似是正中大梦本体,待光芒销尽,却见原地空无一物。他瞳孔微缩,眼中倒映出金红辉芒,抬剑横挡,竟然被自上而下的巨大力道猛坠地。 大梦不知是用何种材料重铸的,剑身重如山岳。而且那少女自身力量也不小,一剑坠地,直接在地上砸出无数裂,裂一直延伸到天边看不见的地方。 战场就这样被撕得支离破碎。 白琅在边缘处扯着嗓子喊:“微生涟你快别在这附近打了!!” 裂隙之中,两道光芒倏忽拔起,眨眼又是无数次锋。 白琅劝架无果,只得重新调整奇门遁甲阵,将所有司缘人分组分散。但是这样一来她要盯着每一组的战况,不能离开镜子,更无暇分神制对方主帅。 现在虞病采取慢节奏的消耗战,她不必太过制,甚至直接给裴素琴也行。但她一想到栖幽可能存在的后手,就觉得放心不下,一定要先攻破防势。 剑气破坏的裂隙往四面八方延伸,然后猛地中止,仿佛有看不见的墙壁将其阻隔。 战场中的人们都没有注意到这点,直到天边渐渐有土块堆垒起来,形成一条条城墙。土块越堆越高,越越近,最近直接将整个战场圈起。 外层是逐渐剥落的泥土,中环是战双方,而最中间则是目标荆谷。 堆得太高的土层轰然垮塌,微生涟借烟尘变幻摆大梦,飞回白琅身边。 “活的武器,觉成长很好。”他总结道,“不能再打下去了,否则下次见面她会更强。” “知道了。”白琅点头。 泥土从空中剥落下来之后,人们这才看见将它推起来的无形之物。它是一片无垠世界,像海底又像天空,中间漂浮着不可名状的游鱼似的生物。这些生物向他方远眺,动作迟缓温,似乎没有什么威胁。 谕主们已经看清,这就是传说中的无界镜世。 荆谷内侧,钟庭骤然变:“她想直接将整个荆谷炼化。” 难怪没有人去后方偷袭谕主人牲的储放点,原来从进攻一开始,白琅瞄准的就不是他们。 白琅轻声对微生涟道:“天下剑借我。” 微生涟稍稍俯身,让她取器。 “能断大梦吗?”她问。 微生涟道:“这个……看你自己吧。” 与四象八荒镜同归于尽的大梦,应该比眼前这柄重铸的更为坚固。四象八荒镜是受镜主神魂淬炼的,而大梦…… 原本的大梦是受她淬炼的。 白琅持着天下剑,驾舆飞入天空。剑光转瞬即逝,白琅回过神来的时候,脸上面具已经被削开一角,血缓缓顺着下颌滴落。 大梦快得连影子都看不见。 风中只有少女娇俏的笑声:“四象八荒毁我一次也罢,你也要毁我一次么?” 白琅正了正面具,不言不语。 她面前渐渐窜起黑火苗,火焰集束成箭矢。这一次不再有□□束缚,黑火之箭像雨点般朝四面八方去。火焰十分密集,她试图通过雨幕般的箭矢,转被动为主动,让大梦显身形。 “真过分。”大梦埋怨道。 铮然之声响起,白琅意识到箭矢已经击中目标。待她回头去看,却只见目剑光,她抬起天下剑抵挡,大梦之重却远超乎想象。 若不是有轨辙相制,恐怕现在她已经直接被甩出战场了。她终于知道微生涟怎么会被一下砸进地里了——天晓得栖幽用了什么材料,这柄剑竟有一界之重。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