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重地咽了口口水,重重地。 药瓶中仅剩余少许的粉末,她的身体抖得不像话,只好用左手扶稳了右手,再慎之又慎地把粉末倒向锁住兰戎的层层链条。 如今的他们,没有金手指、没有光环,就连靠运气也不好使了。 手腕的链条连一点融掉的迹象都没有,显然,它和水牢的铁栏并不是用同一种材质制成的。 ——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把他救出去。 “你平时体温就很低,但是,肯定不是这么低的啊……” 花知婉自言自语着,用自己的额头去碰他的。 她了里衣,把他沉重的躯体抱在怀里,尚且还算温暖的身体慢慢暖着一块捂不热的冰。 “兰戎……” 他总是不搭理她。 “兰戎……” 花知婉软弱得要命。 抑的呜声藏在喉咙里,哭是没有用的。可是,她没有主意。 当初兰戎要把电脑扔到溪里,要的不过是,她再也不要离开他。 如今,她就在这里,就在他身边了,他怎么会舍得自己先走呢。 怀中的人许是被呜声打扰了,微不可见地有了小幅度的动静。 苍白的手指吃力地往她落泪的眼角举起。他的手才堪堪碰到她衣角的边缘,什么都没有抓住,又垂了下去。 “兰戎?!!” 花知婉赶紧擦掉眼泪,捧住他的脸使劲地瞅。 那人的眼睛睁开了很小很小的一小条,抿着的嘴角微微弯起。 ——是在对她笑。 没有忍住,她捂着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笑什么啊,我们都要死了!你还笑啊?傻死你算了!” 他似乎有话想对她说,两瓣轻轻地动着。 花知婉把耳朵凑近了,才听得清。 “你不会死的……” “只是……” 微弱的气音沙沙地在耳边厮磨。 他说:“只是,我的故事,要结局了。” ——作恶者,不得善终。 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而他笑是因为,能死在她的怀里,对他而言是值得开心的事。 彼时,他早生华发。 想着,像他这种人活得太长也没有什么用处,就算知道了自己会早死也毫不在意。 在身体渐衰竭时,偏偏,她回来了。 兰戎这辈子缺的东西太多了,所以活得格外贪心。他的贪心专注,绕来绕去绕不过“花知婉”三个字。 ——宁柔说的没错,她们确实有回去的方法。 ——那天在溪边,在她一个轻轻巧巧的空格键后,他比她先看见了“第94章”后的新章节名,“大结局”。 那是兰戎的结局,却不是花知婉的。 她在故事外,他在故事里。 她是故事书里的神仙怪,懒洋洋而不自知地漂亮着。 在他的结局里,他活成了一个糟老魔头,或是变成黄土白骨,她大概也还是这么漂亮的。 兰戎的喜怒哀乐、恨嗔痴,兰戎的生命与死亡,对于花知婉,都是敲打键盘间,无差别的短短一瞬。 不同时间的速,是无法跨越的鸿沟。他们之间,隔着一个世界。 作者和角相,是没有办法有好结局的。 所以,他把电脑坏了。 用自己的自私换一点,她只看着他、属于他的光。 “什么叫你的结局?我才不要接受这个结局!你会活得很长,我、我是作者啊,我说什么都可以的!你会比我活得还要长,很长很长!” 花知婉死死地抱着兰戎,手脚并用,像一只顽固的八爪鱼。 “你不会死的,听到没!” 她抱得那么紧,好像他不答应,她就永远都不撒手。 看似在胡言语,其实她说的不无道理。 ——作者和角,是隔着两个世界的共生体。 作者,赋予笔下角姓名、格,书写角的命运。 只她一不死,你便随她存于人世。 即便是有朝一她死了,你依旧在她的故事之中永世长存。 ——傻兰戎,你当然会活得很长。 只是,这种存在方式,并不是你们想要的,对吧? 你们想要,在一起。 你们想在冬至一起包饺子,想在饭后牵手散步,想要一起种花看月亮,想要一个孩子…… 你们好不容易相,好不容易才决定了,要一起短暂地活着,或者漫长地老去。 你们想要的,是复一共同地生活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抱住我最(可)的胖次菌:萤丸的胖次扔了1个火箭炮 ☆、第81章 蛊血忠仆魔决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他好像有点累,所以又睡着了。 “兰戎、兰戎……” 花知婉轻轻地拍着兰戎的背,柔声喊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你看你,又不理我,你这样我要生气了啊……” 从前兰戎睡觉会打呼噜的,他累的时候总会打呼噜。 可现在的他,睡得很安静,安静得一点声响都没有。 四周沉寂着的污水,是一片靠不到边的深渊。 这里没有风,没有月,冷的空气像是把时间也冻住了。 ——他说,结局。 ——结局。 一本小说的终点,与角凝固的永别。 她想起这个站得笔直的小孩,他在故事的最初,笑嘻嘻地朝她伸出小手。 他说:“你好,我的名字叫兰戎。” 她想起她说他是宝贝时,他一下子红了的脸,还有亮晶晶的眼。 她想起雾蒙蒙的水潭,想起俯瞰圣山的枫叶,想起来清晨的山溪…… 十年作者,塑造过的角千千万万,写过的故事万万千千。 茫茫人海、大千世界,他之于她,是唯一的不同。 兰戎是花知婉的情、心血,兰戎是花知婉的最最珍贵,兰戎是花知婉的宝贝。 她写的故事,从最初就不是异世界的故事,而是她在其中的,关于他们的故事。 这个故事,她一直写得身不由己。 这个故事,她没有写够,她不想完结。 “让我写啊,我来写……” 花知婉紧闭双眼,暴力地捶打着电脑的开机键。 “电脑、上帝、神明?不论是什么纵着这一切……你听到没有……至少结局,让我写……” 外头,昏黄的烛火暗了暗。 渐渐近了的影子拖在地上,仿佛某种形状扭曲的鬼怪。 ——恳切的乞求换来了,与期望完全相反的东西。 “呵……” 脚步声停在他们的头顶,那人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死到临头,还有心思谈情说?” 花知婉背对着外面的人,面无表情地把怀中冰冰凉凉的兰戎抱得更紧。 得志的狗,再不用伪装出一幅卑躬屈膝的下人样。 他睥睨囚中之人,声音随着不错的心情,变得高亢尖利。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