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说话。 苏言也不说话,沉默着帮夏庭晚又提上了子,等夏庭晚洗完手,然后再把他整个人横抱起来往外走。 这样调转了角度,夏庭晚终于能够看到苏言的正面。 一贯深沉内敛的男人脸上并没什么表情,只有耳朵泛起了一点微乎其微的红意。 奇怪得很,他们可是结婚了五年啊。 这样的老夫老关系,他的股就是长了朵花,也没什么了不起了,苏言不仅看过,还摸过亲过。 而他这边也一样,和苏言滚过无数次单了,按理来说,只不过贴了那么一下,真的没什么好心绪起伏的。 但偏偏这个时候,却都像是第一次和初恋亲密接触似的,青涩的暧昧气息,在他们之间浅浅地飘散。 夏庭晚心里像是被猫爪子给挠了似的,忽然的。 两个人的关系,就像是一场你进我退的华尔兹。 自己害羞时像是个小鼹鼠似的想要躲在里,可看到苏言的反应,胆子却又肥了起来,忍不住要探出头去摸一摸老猫的胡须。 他把脸蛋凑到苏言的耳边说:“苏言,我还想洗澡。” 苏言转头看他一眼,可随即却又很快把目光游移开来,有些不自然地说:“伤口还不能沾水呢,洗什么澡。” 夏庭晚有点气,又无法反驳。 也不知道为什么苏言总是能找到这么多义正言辞的理由,他郁闷地磨了磨牙,很突兀地转换了话题:“那我晚上要吃火锅。” 容姨他们对夏庭晚的口味都是了如指掌,准备了麻辣和番茄的鸳鸯锅底,涮料也都完全是按照夏庭晚喜的来的,黄喉肚鲜牛牛舌,还有新鲜的青笋油麦菜藕片和菌类,当当、颜鲜地摆了一整桌。 容姨还特意给他做了红糖冰粉和火锅后喝来清胃的凉茶,都提前放在了冰箱里。 苏言一直都不是个随时要被伺候着的人,所以大致准备好了之后,就叫容姨和其他人都去休息了。 尹宁也不在。上完画画课之后,苏言就让沈叔他们带着尹宁去外面钓鱼玩了。 苏言把夏庭晚抱到之前准备好的宽大皮椅里,桌边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夏庭晚以前就是在家里娇贵的小王子,这回脚崴了更不会客气。 他懒洋洋地靠在皮椅里,开始理直气壮地使唤起来:“先下肚啊。” 火锅烧沸之后,苏言挽起衬衫的袖口,按照夏庭晚的吩咐下起菜来,他练地把鲜肚用筷子七上八下地烫好,然后夹到夏庭晚的油碟里。 夏庭晚等得都快坐不住了,急不可耐地把脆生生的肚囫囵下,把自己烫得一直吐舌头,还在含糊地说着:“好吃,好吃。” 苏言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小家伙,把你馋得。” 他一片一片地耐心地给夏庭晚涮着肚,这种东西一定要小心地看着,很容易烫得老了,所以自己是一点都顾不上吃。 好在苏言都是做惯了的。 夏庭晚和邢乐都是火锅重症患者。 但邢乐比夏庭晚还要严重得多,出道成名之后,动不动还被拍到放工后在火锅店吃饭。 相比较之下,夏庭晚对于火锅的,倒有点像是被邢乐给潜移默化而逐渐形成的喜好。 后来他和苏言在一块了,竟然越发喜吃火锅了。 除了口腹之外,更多的,是对那种氛围的痴。 热气腾腾的锅子,和亲密的人面对面坐着,一边聊天一边吃。 觉得有种他一直以来都好向往的温馨。 他吃肚和黄喉,苏言为他记着七上八下的口诀,前者要烫七八秒,后者则要久一些。 这样苏言帮他涮时,总是能让他吃到口最好最带劲的食材。 现在想想,那样的疼,并不是来自一个身居高位的权贵。 没有半点浮夸,也不带有多少金钱味道。 而恰恰是朴实的、真挚的—— 是来自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男人,对自己的宝贝无微不至地惜。 之前他总是理所当然,所以他那时不明白这种心被得软软烂烂的觉。 夏庭晚把受伤的右脚悄悄搭在了苏言的腿上,他的脸被火锅的热气一蒸,鲜活地红了起来。 …… 秋夜里的风时不时就狂放起来。 香山地处的位置高,自然更能觉到大风呼呼刮过时的气势。 在这样的夜里,缩在家里吃火锅,再地看电影是最美好不过的一件事了。 夏庭晚挑了一部有点老的韩国恐怖片,叫《奇谈》。 他胆子不大,如果是自己的话,是绝对不敢挑战恐怖片的,但是有苏言在,就不太一样了。 看电影前,夏庭晚突然想吃哈达斯,这倒的确是出乎苏言的意料。 和苏言不同,夏庭晚从来对甜食不太兴趣,所以苏言之前也就没想起来要给准备上。 苏言先是说明天去买。 可是夏庭晚不干,但他比以前狡猾多了,一点也不强硬,反而是一个劲儿可怜巴巴地和苏言说想吃甜的。 苏言拿他没办法,答应了之后,夏庭晚一鼓作气跟他点了好几样东西,除了冰淇淋和一些零嘴之外,最后加了一样“万宝路”。 这就像小朋友通常把最想要的、但明知家长不愿意买的东西放在最后,企图不引起注意瞒天过海一样。 苏言倒没那么好糊,淡淡扫了一眼夏庭晚,“万宝路?” “我只一两,”夏庭晚自己又没法出门买,只能委屈巴拉地磨苏言:“真的,绝对不多,你看着我的嘛。苏言,我好闷啊,只能躺在上,脚又疼……” 虽然他说得好像并没什么前后逻辑,但是苏言也只能无奈地答应了,站起身后强调了一遍:“只给你带一包。” 苏言这一走,就走了半个多小时。 就在夏庭晚要不耐烦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苏言终于回来了。 外面风太大的缘故,把苏言的脸都吹得有点泛白,发型也凌了起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夏庭晚接过苏言手里便利商店的袋子,碰触到苏言手指的时候,觉很凉。 “司机肚子不太舒服,”苏言呼了口气,说:“我开车下去,顺便把他送到社区诊所开了点药,所以多等了一会。” 夏庭晚抬头看苏言。 他轻轻了口气,把苏言被吹得冰凉的双手握住,放在自己暖烘烘的脸蛋上。 苏言愣了一下,低头望着他。 “苏言,”夏庭晚闭上眼睛,喃喃地说:“你真好。” 他的心情太过复杂,以至于连语言都忽然笨拙了起来。 有时两个人太近太近,久而久之,会忘记对方的好。 那些在生活里的一点一滴,会因为过于稔而司空见惯,而显得无足轻重。 可是当失去之后,再突然记起来时,整颗心都为之颤栗了起来。 五年前,苏言和夏庭晚在料店吃饭,菜点得多,桌子也放不下。 到后来要上帝王蟹时,服务员小姑娘要把之前的寿喜锅捧下去,可是包厢的门有点问题,总是自己就不小心关上了。 夏庭晚都没发现小姑娘的窘迫时,苏言已经自然地走过去,用一只手把包厢的门撑住,然后就一直站在那儿耐心地等着小姑娘把后面的菜全部上完,才神自若地坐了回来。 那样一件小事,连苏言也不知道,夏庭晚回家悄悄想了好久好久。 苏言的好,是没什么锋芒的温柔,是对人一种本能的温度。 没有半点刻意,他自己也不觉得需要为之自喜。 可是夏庭晚看在眼里,却觉得这个男人有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他生长的环境最开始是狰狞的,之后到了继父身边,虽然不再有暴的殴打,可却又变成了低俗和无趣。 继父有钱过,张雪乔也摆出阔太的样子,每里对家里的佣人大呼小叫,夏庭晚觉得他们看起来令人厌烦。 在他十八岁的年纪,他焦躁、烦闷,又茫。 他的本不坏,却好像怎么也学不会怎么去关心别人。 可是在苏言身边,他渐渐觉得自己也可以学会那样的温柔。 苏言看电影,所以香山的宅子里特地设计了一间放映室。 天花板挑高就是为了放下巨大的荧幕,装了顶级低音炮也为的是追求接近电影院的观影体验。 但是夏庭晚挑的电影并没有蓝光碟,再加上夏庭晚觉得用那么好的效果那么大的荧幕看恐怖片太吓人了,所以苏言就把他又抱回了主卧。 夏庭晚靠在头吃了两小口酒味的哈达斯。 可是等苏言也靠到身边之后,他却马上挖了一大勺,巴巴地把勺子递到苏言嘴边。 苏言楞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 “你拿着ipad,不方便,”夏庭晚小声说:“我喂你。” 刚说完最后三个字,他自己都有点脸红了。 苏言迟疑了一下,还是很听话地张嘴吃了一口冰淇淋。 整洁内敛的男人嘴角沾了一点玫的冰淇淋,夏庭晚伸出手指,帮他轻轻抹掉。 心跳得扑通扑通的,有种青涩的动。 过了一会儿,夏庭晚忍不住又喂了苏言两口。 苏言吃过之后,转过头低声问道:“你怎么吃得这么少?不是你让我去买的吗?” “我吃了的。”夏庭晚赶紧有些慌地低头咕哝了一句。 他从不吃甜食。 可是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其实刚才闹着要买哈达斯就是因为他想让苏言吃。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