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进留意到了她眼中的困惑与担忧,耐心地一步步解释: “是付家的人先找我们的麻烦吧?” 沈云荞点头“自然是。你们起先并没想用这种方式垮付家。” 高进又问:“畏惧与恐惧不同,你也明白吧?” 沈云荞思忖片刻,点了点头。畏惧与恐惧自然是不同的,恐惧是到了骨子里的。 “我们并没先一步找谁的麻烦,是他们缺理在先。而且他们是有意要杀害章大小姐,是不是应该让他们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就算付程鹏是个疯子,他不怕,最起码,旁观者会恐惧,不会成为付程鹏的帮凶。不是谁残忍,是谁自讨没趣的事情。” 沈云荞认真聆听,点一点头,“大概是明白了。我只是担心居民会有逆反排斥的心绪。” 高进就笑,“不合风溪规矩的事情,付家已做得太多。只是还是蠢,何事要做就做绝。付家若是真的一家独大,若是让风溪每个人都从骨子里恐惧的门第,今三爷不会如此行事。凡事还是要有个区别。” 沈云荞终于释然,随后又叹息,“上午的事,我也没帮上忙,实在是……” “凡事都有个万一。南烟是三爷的妹妹,总要有个人保护,万一出了岔子,三爷不会怪谁,但我们会于心难安。”高进歉然一笑,“我也有顾此失彼的时候。只要活着便是如此。” “嗯……”沈云荞一笑,“我心里好过多了。” 高进却笑,“实话而已。谁有闲心安你?” 沈云荞语凝,随即打了他一下,“说句好话又不会掉块!” “是吧?”高进找补了回去,拍了拍她额头,“你不也一样?” “……” 高进收敛起吊儿郎当的样子,说起正事:“去请姜老板到前面去。” 这样做的意思,大抵是要让付程鹏知道,你想强人所难是不可能的,我想怎样行事完全可以不顾及你的想法。沈云荞快点头,去室内告知姜氏。 片刻后,一行人去往醉仙居大堂。 俞南烟落在最后。 阿行安排好人手照看,赶上去的时候问了她一句,“吓坏了?” “不是吓坏了。”俞南烟摇头,“是担心嫂嫂。”今的事要是换了她,不知会怎样。 “不用担心。”阿行道,“三爷看重的人,经得起风浪。” “嫂嫂跟哥哥可不一样。” “除了三爷、姜老板、沈大小姐和你出事,没什么事能伤到她。”阿行语声笃定。不是安南烟,是一路看过来的。在章洛扬心里,如今必是这几个人最重要,至于她自己么,倒在其次。 章洛扬是为了她在意的人而变得或过得更好的那种女孩子。 俞南烟思忖片刻,终是展颜一笑,“所以我才说啊,她是我和哥哥的福气。” “知道就好。”阿行加快脚步,“打起神来,别磨磨蹭蹭的。” “急什么?”俞南烟道,“我还有事与你商量呢。” 阿行便放缓脚步,“说来听听。” ** 斜晚照,霞光染红了天际。 俞仲尧垂眸看着睡在自己怀里的她。 脸颊粉嘟嘟的,婴孩一般的悦目喜人。没遇见透着不可言传的一点点妩媚;漆黑长睫静静垂着;红微微嘟起,让人忍不住去一亲芳泽。 他要去吻她。 她却在这时要翻身。 那触,仿若握在手里的鱼儿一般。 他臂弯一收,以亲吻唤醒她。 她并未睁眼,只是抬手抚着他面容轮廓,最后停留在他下巴,温柔摩挲,“俞仲尧。” 语声透着慵懒,有点儿沙哑。 “嗯。”他柔声问道,“是酒醒了还是睡醒了?” 她笑开来,“你说呢?” “不管怎样,都一样。” “知道就好。”她眨了眨眼睛,脸颊飞起一抹绯红,“你是我的了。” “这么说也行。”他笑着将她的手按在心口,“人从今是你的了,这儿,早就是你的了。” “嗯。”她展颜一笑,“我也一样。” 她总是能轻易地牵扯、动他心里最柔软的那弦,让他沉寂如深渊的心海被暖普照。 他余生只需为一件事心烦:要怎样地疼她宠她,才能回报她给予自己的这一切。 连翘犹豫再三,看看天,还是在门外请示:“三爷,要不要传饭?”是想着两个人怎么也该吃点儿东西了。况且,醉仙居那边还没消停下来,姜老板与大小姐都牵扯了进去,三爷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 很快,俞仲尧应声说备水沐浴再传饭。 连翘称是而去。 里面的两个人还在嬉闹着。 他让她先穿衣服,她不肯。 他笑着起身,背转身穿戴。那边的一个也连忙起来,胡穿上中衣,随即却从他身后拥住了他,“等会儿你还出去么?” “去醉仙居。”他问,“你是留在家里睡觉还是跟我同去?” “跟你一起去。”她搂紧他一些,“我得着你几天,不然会胡思想,怕有人突袭自己不敢还手。” 她温热的气息吹在耳际,惹得他觉得耳都发热了,一臂向后扬起,抚着她颈部,半真半假地道:“不如我留下来陪你。” “那可不行。”她立刻要身离开,“娘和南烟云荞应该都在那儿。” 他却笑着回身,把她搂到了怀里,“还是她们最重要?” 她反问:“南烟不重要?” “……”他拍拍她翘tun,“晚间再收拾你。”又凑近她,低声询问,“还疼不疼?” 她被问得又红了脸,抬手去推他的俊脸,“我喝醉了……不记得。”语毕逃也似的跳下地去沐浴了。她就是这样,自己也没法子。什么事当即拿定了主意,义无反顾,事后却会不自在得很。下午的胆量、主动,此时都跑到爪洼国去了。 俞仲尧哈哈地笑起来。 章洛扬沐浴的时候,对着氤氲的水汽,神恍惚。 连翘估摸着时间,不时进去一趟,加一些热水,见她有心事的样子,轻声道:“今您的衣物单奴婢会亲手洗的,不会经别人的手。” 章洛扬腾一下红了脸,随即又诚实地道:“也不是为这个。要是……有了喜脉就有些麻烦了。” “没事,有三爷呢。”连翘安抚之后,想了想,又委婉地道,“平时仆妇聚在一起说些闲话,奴婢也听了不少。她们说这里虽然大夫很少,但是有偏方秘方从而开个生药铺的人可不少,这方面的事,有个妇人的方子很灵的。您要是信得过我,将这件事给我办吧?” 章洛扬怎么会信不过连翘,这丫头若是不可靠,俞仲尧或阿行也不会让她和落翘包括之前的珊瑚、芙蓉随行多了。由此,她点头一笑,心安下来,“好,辛苦你了。等会儿我拿些散碎银子给你。” 连翘称是。 章洛扬和俞仲尧用过饭,去往醉仙居的时候,已是暮光四合。 到了酒楼外,之间大堂里面聚集着很多人,章洛扬不由扶额。明,是母亲宴请宾客正式与她相认的吉,今却是这般喧嚣扰攘。 俞仲尧进门前,点手唤手下询问怎么回事。 手下如实通禀,他们这才得知原委: 姜氏与俞南烟都已将这些年的经历如实告知在场众人,不出一两,风溪所有人都会知道付程鹏与付珃到底做过怎样的事。 姜氏的意思是:即便按照风溪不成文的规矩,她逃离再回来该受到惩戒,那么这些年来已经付出足够的代价。无人有异议。说白了,姜氏只是要利用这个机会在风溪正式现身,而不会再如以往那般足不出户。 俞南烟则是付家老太太在世时信任倚重的女孩,这几年行医救过不少风溪居民的命,人们对她的话是本就不会质疑的。由此,她将今出门游玩遇到付珃带人劫杀的事情一并说了。 谢家给出的结论是今虽然出了人命,却是付家自找的,他们若没有伤亡,死的便是别人。所以,不需再追究那些,身亡之人的家眷若是想讨个说法,只管去找付家,与别人无关——谁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杀掉自己。 在场众人不论是个什么心绪,都出声附议。便是有异议,总归担心自己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此刻,人们头接耳,议论的重点是该如何惩戒付珃。 至于如何处置付程鹏倒是不需考虑——那是两大家族之间的争斗,现在已经到了一个势必要踩死一个的地步,不是他们可以置喙的。 俞仲尧清楚来龙去脉,对章洛扬道:“付珃还不能处死。” “我知道。”章洛扬点头,“简先生那边还要她给个答案。” “并且,她恐怕到如今还握着什么把柄。”俞仲尧牵了牵嘴角,“或许属实,或许是她自认为的。” “但是总要防备。”章洛扬理解地一笑,“我不急,她只是个不相干的人。” 俞仲尧回以一笑,与她相形进到醉仙居大堂。 章洛扬径自去了姜氏身边,“娘。” 姜氏握了握她的手,“没事?” “没事。我很好。” 不是说话的时候,母女两个便没多说。 俞仲尧则径自到了谢家老爷近前,温声道:“付家护卫去山间行刺的人手,留了几个活口,不出今夜,他们就会如实招认到底受谁唆使——我说的是付家的人手,不包括付珃、李复私下找来的人。你告诉付程鹏,他若不想朝夕之间被千夫所指,便给我个说法,由他亲口处置付珃。”他说完,这才对姜氏拱手行礼,继而落座。 付程鹏其实听得清清楚楚。 事实很明显,俞仲尧懒得搭理他,只与谢家老爷说话。 付程鹏看向付珃。 付珃一直被人钳制着站在一旁。她也听到了俞仲尧的话,空茫的眼神有了焦距,直勾勾地盯着俞仲尧,末了却是一笑,轻声道:“你可别后悔。” 俞仲尧仿若没听到一般,只是凝了付程鹏一眼。 付程鹏迅速地盘算着,渐渐的,额头冒出了冷汗,末了,唤上谢家老爷,去一旁说话。 片刻后,谢家老爷到了俞仲尧近前,低语一阵子。 末了,谢家老爷击掌示意众人噤声,高声道:“付家刚才与老朽说了,家中出了付珃这样的孽障,实属家门不幸。当初她私自逃离风溪,回来之后付家便要以家法处死,是老太太发话才留下了她一条命。付家万没料到,她竟做出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当真是屡教不改的祸患。按照风溪规矩,明起游街示众,三为限。之后,将她由俞先生发落。冤有头债有主,付家只望俞先生不会迁怒付家门。”他语声顿了顿,“老朽对这决定双手赞同!只是,游街示众的子改到后天为宜——明醉仙居姜老板设宴款待宾客,为的是请大家一同过来喝一杯她与女儿女婿相认团聚的喜酒,听者有份,在场各位明皆可前来赴宴。” 一席话落地,静默片刻之后,人群中率先有人拍手赞成,别人随之回过神来,望了望脸灰败的付程鹏,由此高声附议。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