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富贵倒是也想喝一盅,大姑一瞪眼:小小人家都没长齐全,喝甚酒?还是姑爹说好话,让他舔了杯底一小口,也算是男子汉酒到杯干了。 待到男人孩子都吃,钱家阿便和曹大姑一起忙和铺被褥,让孩子们先睡了。几个大小男人搬了板凳一道就着几颗炒黄豆继续聊,曹二叔趴在一旁呼呼大睡。 曹富贵年纪虽小,但他一向到处混,场面也见过,嘴巴又甜,倒是能和姑爹说到一处。尝着黄豆香,心头一动,问钱家讨要了些生黄豆,打算试着在炼庐里种种,说不得还能炼出些酱油、豆浆豆花什么的,岂不妙哉? 钱家阿爷问起几句乡下收成,听说大半队员口粮不够吃,也是眉头打百结,叹息一声,悄悄叮嘱,能存粮就存粮,明年怕是更难熬,他也很是赞同亲家老太太的备荒存粮之举。可惜城里按户头配给,粮食也是紧俏,想多买些都无处买。 曹富贵趁机向钱家阿爷和姑爹悄声说起,粮食他有办法,但山里人家情古怪,不要现钱,要玉石金银硬通货来换,最好是玉器。要是能搞到不拘什么玉器,他倒是可以帮着递个信淘换淘换。 这话也不是无的放矢,他晓得钱家阿爷是个文化人,据说老早还喜好古玩之类的,如今是没条件也不敢搞这些,但朋友圈子里说不得哪家还藏着玉石金器,能用粮食换玉,再用玉石灵气多多种粮,这不就是老祖宗说的甚“可循环利用”么! 再说姑爹在厂里当个小干部,人面广,说不定也能通过他的路子淘换些玉石。 要种粮食种各种吃的,还要炼药炼食材,他这炼庐只嫌玉石不够多啊! 至于粮食,有了三阿爷搞来的那点麦种,一生二,二生三,只要有玉石那就是生生不息,无穷匮也!喔哟,和钱家阿爷待久了,说话都一股陈酸味哉! 曹富贵琢磨着,难得来趟县里,明是不是再去找找刀哥、六旦他们问问。早就听说有几个兄弟隐隐绰绰和“倒斗”的混过,说不得搞得到玉石,只要能喂自家的炼庐,管他什么来路,小心点别惹官非就是。 正想得有点恍惚,突然听到姑爹摇头说起:“……粮食紧张,最近县里也有些动,你们丹山公社昨还破获一起打砸抢粮的案件,带头的那个混混叫什么‘刀哥’的,当场被民兵击毙,还捉了好几个同伙。听说都是有案底在身,要送青海劳改,这一辈子都毁了。” 钱恩海意有所指地看看老婆最喜的娘家大侄子,这孩子本不错,虽是庄户人家出身,却被曹家宠得多少有些懒散脾气,听说还同些混混走得近,敲打几句也是略尽一份心。 曹富贵脸有点发青,尴尬地应了几声,肚里直骂娘,后怕地出了一身冷汗。 真正是好险,亏他富贵哥英明果断,意志坚定,要不然差点上了六旦的狗当,要是跟着一道去抢了粮,说不定今朝挨子的不是刀哥而是自己了。果然,听阿的话总是不会错的——做人凭良心,勿要犯官非,莫去老虎嘴里搔。 安全第一,才能长命百岁。 第二天一早,曹二叔喜喜背上一口钱家妹夫给捎买的大铁锅,带着大侄子,在钱家老小依依不舍的相送中回家转。 一路他看子侄子蔫头耷脑,怏怏不乐,有些担心地问是不是累着了?还是昨夜没睡好? 他自己是一夜睡到大天亮,也不知是不是半夜打呼吵到富贵了,拉着侄子就让坐板车,歇一歇才好。 曹富贵摆摆手,也想明白了,没摊上抢粮的祸事是逃过一劫,该高兴才是,唉声叹气作甚?果然想要粮食,还是要靠自家宝贝炼庐啊! 想到炼庐,他分出心神往药田里一看,又是惊喜又是伤怀。 特娘的,麦苗拔节长得老高,宽叶枝、神抖擞,青青绿绿一大片,眼见就要分蘖,看这长势,收成绝不会低到哪里去。 药田有仙家妙法,不用施农家肥,靠的是“灵气”的能量促生长,还有宝炉的下脚料力,可水还是要浇的。看这田里地表泥土干燥,得浇一个通透。小溪虽然环绕田地,想要浇水还得老老实实引水,或是用神力汲水浇灌。 田里麦子长得好,杂草也长得旺,不但草旺,还有一堆虫子快地在麦地里啃食! 老祖宗说了,除虫只能用手工,或是用神力“微”,不能用农药、化肥之类的,说是会对药田造成很大的伤害,到时要修补田力又要损耗一大笔“灵气”。 曹富贵就算是想用什么农药、化肥的,这东西也本没处买啊!连生产队里都用的人畜粪肥,哪里能用得上甚么洋化肥。农药虽是能买,也得是队里公家开了介绍信才行。 这些东西都不用想,也不能用,眼下也只得靠他自己埋头苦干,想想都要眼泪出。 他也不跟二叔争了,了无生趣地躺上板车,让二叔拉着走。 叼着甜草,背靠大铁锅,仰天枕着手臂,眯眼看白云朵朵悠悠飘过。 唉!男人养家糊口真当是不容易啊! “哎呀,当心!二傻,你作甚咧?” 板车突地一顿,差点没把昏昏睡的曹富贵颠下车来。 他一个灵,睁开眼来,却见曹二叔正对着个高大的身影说话,那人低头垂目,垂头丧气,委屈巴巴地嗯嗯啊啊,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不是孙家的二傻子又是谁? “怎么了,这是?”曹富贵一跃跳下马车,晃悠晃悠走到两人跟前问。 “我正拉车走着,二傻突然从道边蹿出来,差点撞到他。”曹二叔道。 富贵起眼看看一嘴糊绿汁的孙二傻,问:“侬这又是在玩甚?躲猫猫啊?” 孙耀祖咧嘴一笑,挪到富贵身边,小声道:“我饿,饿,吃,吃野菜。虫!” 二傻指着车轮下已经被碾成一片绿糊糊,死状凄惨的小虫子,伤心绝。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