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给你,我还给宝锋这‘哭烛包’做书包啊?” “哭烛包”是乡里俗语,当地孩子出生要裹襁褓,底下平平上头尖,看上去就像个烛火的尖头,所以管特别哭的小孩叫“哭烛包”。 小乔手里头是一只军绿的斜背书包,样子特别的洋气。 人家书包都是四四方方的,富贵哥做的这一只与众不同,不但包底是椭圆的,翻盖也是圆弧曲线,一头宽,一头窄,很有个。配上两只方方正正,锃亮光滑的铜扣,中间还镶嵌了一颗端端正正的小红星,特别醒目又漂亮。 看小乔轻轻抚摸着布书包,像是生怕把包给摸破皮了,曹富贵笑得嘎嘎的:“这布牢靠,放心大胆摸。莫讲侬还要把它给供起来拜拜啊!不是我吹,这么新洋气的书包,也只有我富贵哥得出来!阿哥我对侬好伐?!” 不是他不想把书包做得板板正正、规规矩矩,就像是青柱背的那种,样子和军用书包一样,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特娘的“器方”实在太难画,稍画得歪上一点,就成了现在这样的“洋气”模样。 好在,这个这个,也不妨碍使用么!独此一家的样式,多少噱头。 小乔眼眶红红的,紧紧抓着他的礼物,突地扑上前,狠狠搂住了富贵哥的杆,埋在他软软的小肚子上,闷声闷气地说:“……哥,我,我会一辈子对侬好的。” 曹富贵被这小子的突然袭击抱住,肚子上被他蹭得发抖,笑骂着踹开了这发颠的小崽子。 嘿嘿嘿,这笔生意当真做得,一点小东西,换来终生有靠,啊呸!换个听话的小弟,实在合算。 小乔没把他的新书包供起来,而是将它展平,衬上书本在自已的枕头底下,一夜都没敢动,清早起来,新书包被得平整刮,十分神气。他这才将其余的书本、铅笔之类的文具小心翼翼地放入包里,生怕伤到书包一丝一毫。 宝锋嘴里吃着泡饭小菜,眼里盯着小乔漂亮的书包拔不出来了。 “姆妈,姆妈!侬帮我也做一只新书包吧!我这只太难看了,侬咋还不如大哥会做女人活啊?啊——呜呜呜!” “再多嘴,我让侬晓得女人手上巴掌活!”二婶毫不留情地啪啪两记,镇了宝锋愚蠢的无理要求。 小乔不动声地将自己的书包向怀里挪了挪。 苗儿悄悄将宝锋面前一只香的葱油饼,迅速进自己嘴里,反正阿哥嚎得正起劲,哪里还有功夫记得吃饼? 小乔的新书包在小学堂里引起了孩子们的轰动,这年头孩子们最崇拜的就是解放军叔叔,但凡和军人相关的,什么红五星、子弹壳、军用水壶……统统都是让人仰头羡慕得口水的好东西。当小乔背着只似是而非的军用书包,还嵌了颗又红又闪,让人眼晕的红五星来上学,简直就像是在林坎小学里投下了一颗炸弹! “好漂亮,乔应年,能让我摸摸吗?” “这个不正宗的,我堂哥屋里有一只军包,人家是方盖子的,也没铜扣子。” “哇,这个铜扣子好亮,肯定是子弹壳做的。” “侬憨大啊?子弹壳小小尖尖的,怎么能做扣子?!” “别摸,他是二子,呃,曹,曹富贵屋里住的……” 乌一群孩子围观黑脸乔应年的军绿书包,可是没一个人敢上前摸碰。 开玩笑,没见到曹家栓子一帮人面不善地站在一旁看护?再说了,他还是二子带着的人,连“长钉”都吃过曹富贵的苦头,谁敢跟他过不去? 富贵哥虽然早已不在小学堂,可学校里至今仍然传着哥的传说。 乔应年黑着脸拨开人群,自顾自往教室里走,栓子他们紧紧跟在后头开口想喊,悻悻地张了张嘴,到底没敢拦。要是让曹富贵知道他们在学校里欺负拖油瓶……栓子偷偷咽下口唾沫,哼!有他老曹家栓子在,谁敢欺负曹家护着的人?! 孙留看着乔应年的背影,气得牙,往地上呸了一声,顿时有女生尖声叫道:“老师老师!孙留不讲卫生,随地吐痰!” 老师生气地说:“孙留,给我站出来!” 放学时分,宝锋翻着白,决定要和有新书包,还害得他挨了两顿揍的小乔划清界线,哼! 小乔抬头看看他兔子似飞蹿的背影,本没理会,自己一个人闷头往家赶。 是啊!他有家。 家里有富贵哥等着他,早些回去,还能帮着多做点活,让富贵哥、阿和大家轻松一点。 躲开叽叽喳喳吵闹不休的人群,拐过学校院墙,眼前是一地的坑坑洼洼,小乔一边躲避着起伏不平的地面,嘴角忍不住翘起。 这都是富贵哥他们发现粮砖后,前溪村的队员们为了深挖藏粮,像是田鼠一般,把和丘家有关的地方都给刨了个遍,连这丘家的祠堂都没放过。要不是小学校的邹校长光火拍了桌子,把刘二六训得跟灰孙子似的,说不定连教室都要让“孜孜不倦”的队员们给刨成地窖了。 “拖油瓶,侬给我站住!” “腾腾腾”的急切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孙留尖锐的叫声紧接而至。 乔应年的眼睛冷了下来,笑意全无,他缓缓站定,转过身看着一脸凶相的孙留。 孙留比他大了两岁,虽然个子有些矮,却也比他高了半个头。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