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对木门,竹门对竹门。 人家书香门第的城里大小姐,怎么可能嫁个乡下穷小子? 张氏虽是向来疼惜自家的大孙子,这桩事情上却也由不得他胡闹。 周晓岚的事却是隔壁川婆子与她讲起的,讲这个姑娘“一副肩膀两只手,一扁担两条腿”,家里家外都扛得起,冬里去修渠,跳进冰水里都不怵,公社里都喊她“铁姑娘”,啷个配不起你家富贵? 张氏心里头也是觉着,富贵身娇体弱子又滑,实在不是个能顶梁立户的,要是能给他配个能干点的媳妇,这后半辈子也能松快,不至于后没了老的倚靠,要吃苦头。 再说周晓岚的长相方脸大眼,算不上漂亮明媚,那也是端端正正。她骨架子大,股也大,是个能生养能干活的,人又泼辣正派,家里头虽然负担重,老曹家也不是不能帮着拉拔一下,冲着她愿意同富贵相看,怎么说这门亲事也不算差。 乔应年静静地在门口矗了片刻,悄悄进院子,放下箩筐,蹲在墙角慢慢整理里面的货,耳朵却是竖得笔直,全神贯注地听着屋里的说话声。 “……我不去!周晓岚那臭小娘,整看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板着脸不是说教就是批判,我远远看到她都绕着走,连大黄见她都夹尾巴。同她相亲?我人都不要做了!不如剃光头去做和尚!” 曹富贵怒发冲冠,坚决不从。 阿好声好气地劝了半天,也怒了:“好好,我不管侬娶不娶媳妇,侬有本事自家去寻个又漂亮又知诗书,还能干的城里老婆去!早生个重孙,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帮侬照看几。” 大战到此告一段落,曹富贵见阿不再盯着这桩事,也大大松了口气,看阿气鼓鼓的,他笑嘻嘻地上前,替她抿了抿发髻,严肃批评道:“侬讲啥老不老的,看看这面孔又又俏,走出去人家哪里会当侬是我阿,还当是我阿娘咧!” “呸!小赤佬,吃侬阿的老豆腐。”阿哪里还跟宝贝大孙子憋得住气,笑得鱼尾纹都弯了。 小乔在墙角慢地整着东西,嘴角也抿得弯了。 “你不用担心,大哥不会丢下你去娶乡下老婆的。”苗儿无声无息地路过,撇撇嘴,“他要找个比他还俊的漂亮城里老婆。唉!眼光这么高,难啊!” 苗儿学着她母亲的样子,烦愁地摇摇头,瞥了一眼傻乐的小乔。 小乔迅速收拾好东西,默默掏出颗糖,堵住了苗儿的嘴。 “今跟黄胖他们收了啥好东西啊?” 看到小乔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过来,曹富贵乐呵呵地问,好奇心倒是没多少。县城不是什么大地方,收藏“好东西”的人不多,用品之类的又比不上大城市,淘了几年,能让他看得上眼的更少了。 “马上封侯。”小乔小心地把古古香的黄玉展示在富贵哥眼前。 “这彩头不错啊!” 曹富贵把东西乐呵呵地收了起来,小崽子知道他收这些玉啊金啊的,也晓得留心孝敬他,当真没白养。 一抬头,却看到自家这个向来沉脸的半大小子脸红红的,吱吱唔唔,犹疑不定,他到是好奇起来:“咋啦?有甚不能讲的?” “黄胖……他收了两本古书,看样子是老货,但是,但是……” 小乔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把书给富贵哥看,到底还是拿了出来。 “甚东西?神神秘秘的……” 曹富贵抢过书翻了几页,顿时乐了,贼笑兮兮地悄声道:“长齐了伐?男人嘛!长大了就该看看这种书,长见识啊!对了,收得仔细点,千万别让外人看见,这种绘本……嘿嘿嘿,虽是好东西,公安可是要抓的。” 他把书到小乔的怀里,在小崽子耸耸的脑袋上拍了一记:“去吧!好好看看,多少彩咧!” 看小乔涨红脸捂着口,狈地跑出他的屋子,脚下一踉跄还差点摔着,富贵乐得哈哈大笑。 古人画的妖打架虽是少见,他以前也见识过几张,当时真是如同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看得他血脉偾张,动不已。 可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崽。 不光是在“噩梦”里见识过活生香、凹凸有致,身上穿着清凉得让人鼻血的城里小姐们。就是在炼庐里,老祖宗的书架上至今还放着一本本厚厚的图册,据说就是害他穿越的那个游戏里的人物图鉴。里头的男男女女、妖怪兽们,无论美丑,虽然穿的似乎是古装,却都是体形夸张,袒腿,要多清凉有多清凉。 看习惯了那些“触目惊心”的图片,再看那些古董书里人体比例古怪、姿势又奇葩的,咳,富贵哥是心如死水,波澜不惊。 正好拿来给小乔长长“见识”。 这小子年纪不大,子独又谨慎,越大越像是头林里的孤,好在还记恩、认家,倒是不怕他拿了“好东西”到处显摆惹祸。 翻着箩筐里其余的东西,曹富贵又找出一包新鲜草药,细细一分辨,很是惊喜。 药草长着卵状对生叶,边有锯齿,茎有八棱,内有髓心,正是俗称接骨草的“八棱麻”鲜叶芽。这种药草在江南乡下倒是不算少见,但老祖宗的药方里需要的是鲜叶芽,去年他研究药方失败了好几次,再想试时这药草已经过季结果,不能用了。 没想到他懊恼地叹几声,小乔倒是记在心上了,如今叶芽正旺,费心采了这些,足够他试制出“舒筋活血散”的方子了。 曹富贵本打算依方子制药给阿治她陈年脚伤的。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