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在述说与自己毫无关系的话,“广平侯世子家世清白,父母和睦,他情温和,可堪良配...就是,相貌差了些...” “若要好看的,还有东亭侯府的二少爷,他情肆意,平也玩,或许能如她的意,唯一的麻烦就是婆母刁钻,她是要住公主府的,这也不是一桩难事....” “此二人是最好的选择,若她还不意,则.....” “好了....”皇帝语气沉重地打断他,嗓音也含了几分酸楚, 戚无忌眉目垂下来,脑袋沉沉在前,再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八月十四晨,皇帝下旨擢升戚无忌为榆林总兵,着其领兵三万驰往榆林关。 是午后,戚无忌领着兵符策马前往城郊的神机营点兵,骏马刚驰出西城门,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驾,扭头望去,只见一白衫女子策马奔来,她一马当先飞快跃至戚无忌跟前,拦住他的去路,少女眉梢冷冽如霜,凉凉睨着戚无忌, “我不许你去!” 戚无忌眸闪过一丝混沌,面郑重道,“殿下,我是一名军人,军人以保家护国为职责,戚家军从来没有怕死鬼,我责无旁贷。” 寒风掠过她面颊,她俏红通红,咬了咬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戚无忌背影险些一颤,他僵硬的面容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傻丫头,别说胡话,我这一去这辈子都不打算回来,你跟着我去像什么话?京城锦绣膏粱,合该你享受,你尽快择一名驸马,过安生子,让公主和亲,是大晋臣子的失责,你别放在心上,今不是你,就是旁人我也会这么做。” 淳安公主听得这话,心跟漏风的筛子似的,泪如雨下,“我不,我不要嫁给别人,我要嫁也是嫁你....” 戚无忌闻言眼眶仿佛被刺痛,他喃喃的,几乎失声,“你不是不喜我吗?” “我现在喜了....”她傲娇又坦然地说, 漫天的云团层层叠叠在上空聚了又开,开了又合,他仿佛置身一缸酸酸的醋水里,千疮百孔的心酸溜溜的,“有你这句话,此生足矣,此生无憾。” 他策马便要走。 急得淳安公主放开缰绳,踩着马镫往他后背一跃, “戚无忌,你当我是什么人?我既然决定跟你走,就不会食言!” 她来得太快,戚无忌始料不及,本能地伸出双手接住她,将她往身后一放,他的心跟在冰渣子上滚过,现在又拧出来被风拂化,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不是什么好人,你别以为我是坐怀不的君子....” 淳安公主将他身子掰回前方,从他身后搂住他,“我是公主,我跟随你护卫大晋边关怎么了?若史上没有哪位公主驻守城池,那便自我淳安始!” 戚无忌心如擂鼓,热浪滚烫地灼在口,他扭头望着她,光忽然从当空浇下,晖张扬地歇在她眉角,她眼底的灼仿若要穿透那寒霜的秋,踏平那大漠的坎, 戚无忌从来不是迟疑的人,眼底蓄起一抹坚毅, “好,只要你不后悔,我现在就入求婚。” 话落,掉转马头朝皇方向疾驰而去。 念着太子新丧,淳安得守丧一年,皇帝下旨将淳安公主下嫁戚无忌,一年后再行完婚。 皇帝一心想把女儿留在京城,淳安却执意跟随戚无忌前往榆林。 三后大军缟素出征,宁晏换上一身劲衫与燕翎纵马来城外相送。 两个女孩子搂在一处,依依不舍,宁晏大包小包给淳安公主装了一车,吩咐她带去榆林,淳安嫌她麻烦, “你这是不打算让我回来了?得,我干脆在榆林筑一座公主府,燕翎若待你不好,你便过来,我给你介绍边关汉子,个个比燕翎温柔体贴。” 燕翎明智地选择无视她,回过眸来,拍了拍戚无忌的肩, “兄弟,与他周旋一年,一年内我必解决军需,携兵北上随你直捣漠北。” 燕翎与戚无忌自小立志,要将蛮戎赶去沙漠深处去,杜绝蒙兀铁骑肆掠边城和西域,重塑丝绸之路。 戚无忌犹然望着淳安公主的方向,笑道, “你好好当你的阁老,行军打仗的事给我。” 燕翎失笑,也懒得与他分辨,时辰不早,戚无忌拖着淳安公主上了马。 淳安公主小嘴瘪起,忽然哭出来,牵着宁晏的手不肯放,“晏晏啊,我倒不惦记别的,就是惦记你一口吃的,你千万别忍着燕翎,一言不合,大可离家出走.....” 燕翎:“.......” 毫不犹豫伸手一剁,得淳安放手,再转身将子一捞,带入怀里,携她飞身上马疾驰而去,那速度快到以为出征的是他。 第82章 淳安公主这一离开,宁晏郁郁寡,晚膳都没吃上两口,燕翎瞧在眼里,怕她闷坏,便道,“随我去书房坐坐?” 宁晏怔怔点头,先去内间拿了一件银的披风出来,裹在身上跟着他往书房走,细雨如烟,点点黄桂散落石径间,凉气刺骨,幸在他掌心是温暖的,能冲淡心头少许离愁。 入了书房,风被隔在外头,温暖许多,宁晏将披风解下,挂在角落里的高架,扭身来到北边的桌案旁弯去倒茶,修长的脊身弯下,将那纤细柔软的身给烘托出来,燕翎看了她一眼在桌案后坐下。 宁晏先给他递一杯热茶,自个儿抱了一杯往罗汉上一坐,燕翎刚将邸报的匣子取出,见她穿着白袜的玉足往腿侧收着,担心她冷, “我拿件薄衾给你盖着?” 宁晏怎好劳动他,趿鞋下来,“在哪儿,我自己去拿。” “在内室。” 宁晏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掀帘而入,里面果然有一间内室,想必他不回明熙堂时便宿在此处,内室并未点灯,借着外头朦胧的光可见长塌上有一薄衾,她很快抱了出来,外头却不见燕翎,正疑惑着,却见燕翎从东书房拿了两册书给她, “你翻翻看。” 宁晏瞄了一眼书封,皆是与泉州和海贸有关的书册,甚合心意。 宁晏道了谢,重新往罗汉上一歪,燕翎开始专心处理公务。 大约半个时辰后,云旭匆忙推门而入,也不敢进来,只立在博古架一侧,语气急切,“主子,上回您不是安排底下铺子暗中存粮平抑物价吗,京城受淮南粮荒影响,粮价高出平两倍,姚管事吩咐南那边运粮到京城,刚刚小的收到消息,负责这桩事的吴管事被霍家的人给抓了。” 燕翎眉心一紧,“吴平被抓了?” 宁晏听得这话,连忙直起身,将被褥往旁边一搁,端端正正坐起,轻声问道,“会牵连世子吗?此人知不知晓钱庄的底细?” 云旭出愁,“他是世子手下二等管事之一,知晓不少隐秘,他人骨头硬,大约是不会背叛世子,但重刑之下,难保万一,倘若他把咱们都供出来,届时便与霍家正面对上。” “中秋那一,三皇子主动请缨接手粮荒一事,现在不少朝官暗中走霍家的门路,霍家势头正盛,于咱们不利。” “世子,咱们要不要想个法子救人?” “救人?”燕翎眼尾轻轻挑起,出一丝轻慢的笑,“救人只会打草惊蛇,继而顺藤摸瓜查到咱们头上,我正愁寻不到霍家纵粮荒的证据,你想个法子递消息给吴平,告诉他,让他趁此机会打入敌营,霍家现在还不知我在查他们,他们无非就是想要这批粮食,让吴平自认囤积居奇,再借着机会攀上霍家,任霍家驱使。” 云旭神一亮,“小的明白。”立即退了出去。 宁晏一面佩服燕翎的城府,一面心存忧虑,“这个吴平可靠吗?” 燕翎轻轻捏着毫,神不变,“吴平跟随我多年,他儿都在老家,不会背叛我,我底下这几人都是狡兔三窟,他们一时查不到我头上来。” “他明面上是什么身份?” “行走在京城与荆州一线的行商。” 宁晏颔首,“原来如此,”忽的语气一顿,“对了,世子刚刚说,是霍家控粮荒?这是怎么回事?” 燕翎俊脸浮现一抹怒,“早在数月前,霍家暗中从江州一带收购粮食,营造粮荒的局面,后来波及越来越广,影响到淮南,恰恰淮南发生水灾,情况愈演愈烈,虽然太子明面上不是霍家害死的,但若非霍家设此毒局,太子不会忧心粮食,自然也不会去什么农田,不会遭遇意外。” 宁晏闻言心头有些情绪说不上来,“就这么让霍家得逞,实在是便宜他们了。” 燕翎颔首,“此事一经发生,我便安排人去搜集证据,只是霍家做的隐蔽,又转了几道人手,为免打草惊蛇,我的人终究不敢追得太紧,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太子已死,霍家便会放开手脚,只要吴平顺利取得霍家的信任,咱们就有办法揪住他们的辫子。” “三皇子此人我先不论,霍家如此险下作,决不能让他们横行霸世。” 宁晏听了这话,悄悄给自家夫君鼓了鼓劲。 燕翎近来多着素衫,衬得他俊雅翩然,宁晏不由多看了几眼,燕翎正埋头写信,余光注意到小子盯着自己,头也未抬, “瞧什么?” 宁晏双手撑着榻,裙摆晃着,明眸轻眨,“夫君好看...” 燕翎手一顿,将笔搁了下来,看着她。 宁晏双颊鼓鼓的,略有几分不好意思,往罗汉上一缩,“我不说话了....” 小乌缩了回去。 燕翎想起那在浴室的滋味,这会儿眼神炙热了几分,她身儿往一侧歪着,上身搁在桌案上,托得那脯鼓囊囊的,燕翎慢挪开视线,着自己沉下心来写信。 宁晏看了一会儿书,脖子僵硬,便下来走,晃了几步晃到燕翎附近,发现他正在用左手写字, “你平用左手吗?” 燕翎摇摇头,挪了挪笔下的宣纸,“我惯用右手,必要时为免被别人发现痕迹,便用左手写。” 宁晏眨眨眼,“这么说下回我也可以帮你?” 燕翎停下笔来,饶有兴趣道,“你会左手?” “会!” 宁晏少时无聊,经常左手右手同时画圈习字。 燕翎干脆将位置让出来,“你抄写一遍。” 宁晏兴致坐了下来,对着燕翎新写的信,用左手抄了一遍,燕翎负手立在她身后,看得她端端正正一笔一画写得很认真,她左手的字迹与右手鲜见不同,没那么秀气,还真能用上。 “我这多了一名女诸葛。” 宁晏写完后,燕翎看了很意,把自己原先写得那封给撕毁,将宁晏写得这封入一个羊皮制的筒子里,又有蜡漆封好,给门外的暗卫。 宁晏没料到他就这么用了自己的信,又兴奋又忐忑,“没关系吗?” “无碍的。”燕翎将她抱了起来放在桌案,握着她雪缎般的手问,“你还有什么本事是我不知道的?” 宁晏腼腆地咧了咧嘴,“没有了....” 燕翎捧着她面颊吻了起来,“若是被我发现你还有本事瞒着我,下回便要罚你....” 他吻得很用力,片刻宁晏只剩半口气吊着。 又过了两,云旭告诉燕翎,吴平已被霍家接纳,帮着霍家把那批粮食投入市面。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燕翎吩咐云旭暗中配合吴平行事。 太子停灵一月,于九月初二出殡,皇帝深念太子功勋,以帝王规格下葬太子,百官身着缟素护送灵柩葬于燕山。 太子安葬后,民间除服。闷了一月,铜锣街一带喧嚣达旦,逐步恢复往的热闹。 三皇子近来奉旨处置粮荒一事,时不时便往京城各处的平准署视察,依着霍家的安排,三皇子召集各地粮商,平准均输,平抑物价。太子突然离世,于三皇子与霍家而言简直是天赐良机,只要把这档差事当好,定能收揽人心。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