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晏犹豫了很久,她从来是个淡漠的人,极少有人能入了她的心坎,旁人生死她也不关心,想当初看见燕翎背后伤痕遍布,她私心希望燕翎从此不上战场,大晋不缺一个燕翎,没有他,自然有旁人去护卫边疆,可这两年跟随燕翎一路走来,丈夫殚竭虑,义无反顾的身影嵌在她眼底,看着他怀必死之心赶往乌斯藏,看着淳安与戚无忌悍然无畏驻守边关,她终究是被撼动了。 隐隐以成为他的子而骄傲。 此时此刻,看着那道开一丝的门,她心里备受挣扎。 她也怕啊...眼泪止不住地滑落,脚步却不受控地往里走。 她闭着眼,不停给自己鼓劲,手里抱着那架轻弩,一步三迟疑地迈进了武英殿后殿。 一大片血腥味冲鼻而来,宁晏皱了皱眉,忍住心头的恶心,悄悄沿着墙往前殿去,越过甬道到了武英殿内,四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身,血水汩汩而冒,宁晏吓到麻木了,反而渐渐镇静下来。 她脚步太轻,轻到几乎无声无息,来到殿后那座硕大的石文碑,她曾听燕翎提过,那位仁的太子殿下最喜碑文,生前去武英殿翻阅各类书籍拓片。 绕过石碑,可怕的一幕展现在眼前。 太子妃躺在一片血泊中,将四岁不到的小太孙护在身后,小小的孩子睁大一双漆黑的眼,纯净无垢地看着前方,在他面前,还有三名受了伤的女和内侍,他们执刀朝太子妃和小太孙砍来。 夜风很凉,悉的墨香伴随血腥袭来,让她想起年少某个傍晚。 宁宣和宁溪夺了她一只金钗,她气不过扑过去抢,那金钗不小心戳破了宁宣的手背,宁宣大哭大闹将她告到老太太处,老太太二话不说将她捆起,扔到条案上打,她至今记得那种绝望,被两名悍妇按住,动弹不得的绝望。 宁晏目光一瞬间冷到了冰点,看着那三名人,如同看着当年那些悍妇,手拉动弩机,三枚箭矢哗哗的几声,划破一团血腥气正中对方的背心。 三道身影迭倒下,太子妃绷紧的身子一松,望着她眼泪滑下来,而那小太孙目光凝着她一动不动,仿佛要将眼前的宁晏铭记在心里。 太子妃搂着小太孙,艰难地扶着桌案起身,踉踉跄跄朝宁晏走来,“晏儿,晏儿....” 宁晏木了一瞬,连忙过去,“殿下....”后怕的泪也跟着溢出眼眶。 三人相互搀扶沿着甬道出了大殿,就在这时,一股不同寻常的刺鼻油味翻涌而来。 宁晏近来对气味格外,几乎很快辨出这是火油,她双目一骇,飞快扶着太子妃往外跑,“快走,这儿有危险....” 三人正行在角门处,轰的一声炸响从身后的正殿传来,身子被震铱誮得撞在门框处,头顶的墙梁跟着一晃,眼见布藻井的巨木要跌下来,宁晏猛地用力将太子妃母子往外一推,“快走!” 太子妃母子被她推得往外一扑,宁晏反而被一道火光得退入院内。 角门的墙梁轰然而塌,拦住了她的出路。 一片火光跌起,隔绝了她的视线,片刻后,外头传来太子妃嘶声力竭的呼喊,“晏儿....晏儿!”望着那张夺目的娇靥被火势没,太子妃径直瘫坐在地上,纵声哭了出来,“不要....” “婶娘,婶娘....”小太孙尤未褪去稚气的嗓音,在烟雾里格外清晰,他蹦起来试图去寻找宁晏的身影。 宁晏也不知是过于疲惫,还是意识不到危险,昏懵地站在空的庭院中,脑海一片空白,一阵阵热浪倒过来,窒息的烟火覆过面颊,腹中的恶心开始往外翻涌,宁晏捂着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手指一颤,仿佛有一抹力量灌入神识,求生的本能着她站直身子,惶惶四望寻求出路,隐约瞧见东北角有一道井,她拖着疲惫的步子,奋力挪过去。 骤然,一道急迫的嗓音划破夜空, “宁晏!”又重又厚,仿佛要穿透烟火窜进来。 是燕翎! 眼神一下子亮起来,那沉寂在谷底的心瞬间变得鲜活,扭身望去,角门之外,黑漆漆的浓烟中,他高大的身影被烟幕扭曲拉扯,几乎辨认不出,她看着他像只无头苍蝇在外头寻找入口,看着他跟头野兽与烈火作斗争, 泪水漫过眼眶,宁晏朝他大喊,“别过来,太危险了!”她忘了逃生,只恨不得多看他几眼,目光追随外头的燕翎时左时右,试图捕捉他的影子。 无尽的寒风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火苗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给掀起,在她面前织出一道火幕,形如天堑,彻底隔绝了二人的视线。 宁晏的心骤如断线的风筝,整个人往地上跌去。 霎时,眼前的火幕被人撕开一道口子,那悉的黑影穿越火帘,仿佛从火光中幻化出来。 宁晏震了一下,盈在眼底的水光,蓦地滑落下来。 曾经她给自己的心,筑起一座固若金汤的城,而现在,那道城墙早已不知不觉轰塌干净。 他就这么朝她扑过来,将她横抱起,跃上后罩房的屋顶,朝火光之外掠去。 宁晏捧着他布脏污的脸,他眼眶红彤彤的没有往半分镇静,也不知是否哭过,面颊残着些泪渍,被火光烧过,留下一层干涸的痕迹。 而此刻看着她,他的眼泪再次滑下,手臂也抖得厉害,失魂无措,恍若换了一个人。 一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无坚不摧的男人落泪,宁晏竟是觉得有些好笑, “你的样子,好丑...” 她嫌弃地说, 又破涕为笑,“可是我喜...” 她吻着他皲裂的,嗓音娇脆, “燕翎.....” “我你.....” (正文完)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