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得那么崩溃,恐惧和抗拒都历历在目,他对这种事情像个封建礼教下的大小姐,又如同一个不肯开窍的蚌,被她昨晚强行破壳了软,现在简直半死不活。 但她要说在意,和薛盈一样在意,那先前她不曾明晰内心,属意周礼的事情,就成了打自己的脸。 卫听在薛盈轻飘飘的注视下,只觉得自己头皮都麻了。 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渣男的不容易,想找到完美的借口哄人,实在是不容易。 卫听一时间只能抿不语。 薛盈片刻后垂眸,缓慢道:“没关系。” 卫听:“……你别胡思想,我们过两就去群安了。” 薛盈没吭声,又过了一会儿,从袖口之中摸出了一个帕子,递给卫听道:“他来找你了,就在隔壁院子等你。” 卫听一脑门子官司,接过手帕一看,顿时嘴角搐了一下。 “盈盈,这个帕子吧,我接的时候,不知道是鸳鸯的。你……在哪找到的?” 这个帕子是当时薛盈刚出事儿的时候,身为大理寺少卿的周礼来太子府给卫听的。 卫听后来发现图案是鸳鸯,本没有再用过,想着找机会还给周礼,这帕子可鸳鸯绣品,可不是送的。 当时她一颗心都在薛盈身上,恨不能他吐口血把她呼都吓冷了,她又真的不在意什么周礼,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诸脑后了。 “被你好好收在偏房的榻匣子里面。”薛盈面无表情地说,“还用一枚扳指着呢。” 卫听:“……我是随手放的,那时候你生病,陈太医不让我跟你一起睡。” “哎!”卫听看着薛盈有些泛白的嘴,上前一步,抬起他的脸看自己,“你能不能别把你那密密麻麻的心眼,用在拈酸吃醋上?” “你昨晚上是头一遭,我难道不是第一回 ?” “再说收这帕子的时候,你倒是两眼一闭寻死觅活,把我急得要疯,我那时候还不知道我对你有情!” 薛盈看着她,面上郁,眼中柔软,看上去甚至有点可怜。可是那双凤眸的柔软之下,是只有卫听才能看出的执拗癫狂。 她总是容易因为他哭和在笫之上的青涩而纵容他,甚至是予取予求,忘记薛盈本质上本心有七窍。 卫听腿上蜿蜒的黏腻已经凉了,贴在身上难受,和他对视片刻,叹口气说:“行吧小祖宗,我错了,你说吧,你到底要怎么样?” 薛盈垂眼,定定看着地面片刻道:“我想杀了他。” 卫听:“那就不必了吧,我们都要走了,群安距皇城何止千里,我和他此生不可复见,没必要枉造杀孽。” 薛盈呼微顿,慢慢抬头看向卫听。 “那你可要快些去了,”薛盈说,“周礼茶,今我着人给他泡的,是群安进贡的雪雾银针。” 卫听听出了他言下之意,立刻转身出去。 但是衣衫松垮黏腻,她脚步又一顿,赶紧去沐浴间先整理自己。 路过薛盈的时候,她又无奈又心急地把他拉过来,微微踮起脚,凑到他边亲了一下响的。 而后飞速换衣清理,这才去了隔壁院子。 卫听风风火火过来,本没敲门,推开门之后,看到周礼正端着茶盏朝嘴边送,扬手甩出一块在廊下捡的石子,直接把周礼的茶盏打了“砰”的一声闷响。 周礼手上一空,茶盏连带着热茶汤,在他身上粉碎。 他倒也还算淡定,也是他习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他微微抬头,举目望来。 他今穿了一身常服,并非是以大理寺少卿的身份前来,青衫素簪,却因容貌出尘,很有一股眉目如画儒雅入骨的意味。 “卫姑娘。”周礼并没有理会身上的茶汤和碎瓷,起身对着卫听的方向微微见礼。 青衫半,在他身上像一幅逐渐晕染开来的山河水墨图。 卫听快步走到他面前,将鸳鸯帕子径直在他手中,说道:“周大人,这鸳鸯绣样,切莫随意赠人。” 卫听其实有些微恼怒,觉自己被周礼愚了,他给她帕子的时候,把鸳鸯藏在里面,她本没有发现就收了,要不然哪有今天这一出? 她本来喜心眼多的聪明人,但是如今却不喜了。 周礼接了帕子,表情微滞。似是没有料到,卫听竟然这么直接。 “周大人请回。”卫听没有屈膝见礼,而是如他一般,拱手道,“祝愿周大人前程似锦。”就别跑来这里找死了。 周礼却没有动,看着卫听直起身朝外走,待她要出门时,才开口。 “我曾以为,这世间女子,皆是柔软无骨,如丝藤依附。怒不敢言,喜不敢癫,行不敢急,坐不敢曲。” 周礼慢条斯理开腔,“如浮萍依附,似随浪蜉蝣,实在无趣。” “周某自认绝非良人,并不愿做任何人的乔木。因此年近而立,不曾娶议亲。” 卫听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周礼继续道:“那城外岚山庙梅林前,二皇子找周某套话。” 周礼上前一步,守礼而克制,却眸光灼灼。 他看着卫听,换了称呼道:“我本在思虑如何搪,越过梅林望向远处,却见一女子,跟在一位小沙弥身后。” 卫听微微皱起眉,没有打断,周礼那天看到她了? 周礼看着她,慢慢道:“我从未见过一位女子,走姿脊背笔潇洒肆意,她信步闲庭,眸光带笑,四顾的眉眼秀美英灵,像一只自由自在的飞鸟,令人见之心折。” 卫听微微挑眉,神情有些茫。 周礼这是,在跟她告白? 但是周礼说得一本正经,像是在背诵祭祖词。 他那样坦自然,慢条斯理,却含隐忍深情般对卫听说:“周某想,若当真能有一人与周某相伴此生,举案齐眉,那便该是这般的女子。” “周某愿做她栖身的大树,任她振翅,也等她归巢。” 周礼说完之后,又向前了一步,依旧非常克制自持,但眉目坚定道:“卫姑娘。” “当送到府上的合婚名帖,并非全都是太子授意。” “卫姑娘,群南风景秀丽,但水陆匪患猖獗,女子远行恐水土不服。”周礼说,“周某庚帖仍在府中,只要卫姑娘点头,便即刻送去府上。” 他的意思非常明显,说得也足够赤大方。 若是换个古代女子,周礼这一番话,堪称孟浪,却也能让人无法招架。 如此这般俊俏优秀的郎君,口口声声都是脉脉深情,甚至还隐晦地许诺了成婚之后,绝不会束缚对方的行为,如何能够不令人神魂颠倒? 男子向来孤傲,被拒绝一次便轻易不会再尝试,而周礼如今拥有这等炙手可热的身份,后更是前途无量。 两次求娶一个落魄家族的庶女,被拒婚也无半点不悦,这已不是门当户对的问题,这简直是做慈善。 是准扶贫。 但是卫听既不是大家小姐,也不是会因为男人几句话便小鹿撞的女孩子。 她今年细算起来,比周礼还大了好几岁呢。 她听了周礼这番“一见钟情”的话,本不觉得动,也不觉得被这样优秀俊美的人倾慕,有多高兴。 她只是微微眯起凤眸,回身负手而立,朝着周礼走了几步,停在他面前两步远的地方。 开口便道:“口胡言语。” 第76章 五穿 一见钟情这种事情, 卫听从来不相信。 当周礼只是看到了她的背影,如何能觉得她与旁的女子不同? 的不同,她从不在小世界里面, 在她完全不信任的人面前表现出不同。 她只在薛盈和薛盈的人面前有所松懈, 周礼又是如何见到? 当之所以跟在小沙弥身后四顾, 只因为晴方好,她在眯着眼警惕四周。 背影还能看出什么潇洒肆意, 那怎么没看出自己发现他和二皇子“暗通款曲”想暴起杀人呢? 周礼这一番话, 卫听听着全都是别有用心。 昨圣旨刚下,太子已废, 朝野动, 姚浪肯定在大肆清洗收编太子的旧部, 今他便急着找借口上门,莫不是在打听太子府的真相和薛盈的底细。 “你今分明是来窥视瑞王,求娶我?” 卫听又向前近一步, 说:“且不论周大人不是为美所之人, 我自认也并非什么倾城之姿。” “周大人不必说一些酸掉牙的情话来哄骗于我,周大人如此关注太子府, 也该知道,如今我已是瑞王的人。” “难不成周大人有喜好□□之癖?” 周礼饶是再怎么镇定, 也表情微变。 他上次试探, 分明能觉到这卫姑娘,对他未必没有好。 可是如今…… 卫听继续说:“周大人只消安安心心在朝中做事, 太子捧你到如今的位子, 以周大人的能力, 自会步步登天。” “周大人该结草衔环来报,而不是妄图利用瑞王搅风云。” 卫听说:“你想娶我, 无非是利用我挟制瑞王,我该说你谋划不错,还是该叹你不自量力呢?” 卫听又上前一步,几乎和周礼面对面。也让周礼将她眼中的冷意和杀意看得清晰。 她自间出匕首,翻转手腕飞速在她和周礼之间转了一圈,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 周礼只觉得喉间一冷,还未来得及后退,卫听便已经将匕首还鞘。 卫听修习古武的体质和招式来自系统,但是很多时候,习武都是要靠自己不断练习。 她的暗器和暗杀本领,可都是自己的真功夫。 周礼觉到了脖子上的疼痛,细细的血线,顺着他的脖颈入了纯白的里衣领口。 周礼眉梢一跳,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摸,却攥拳忍住了,不肯半点恐惧。 卫听勾笑了一下,那笑容不达眼底,看上去竟是和昔太子出杀意的神情一般无二。 周礼始终觉得太子是有些失心疯的,因为他种种手段未免太过极端,他心底里并不认为,这样的人适合做明君。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