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开了,你陪我去折桃枝好不好?” “这是橼香楼新出的吃食,你若是喜,我天天给你带。” “太傅布置的功课,你做完了吗?” “她是谁,为什么着你?不许!我不许!我不要你纳她!” “我数三声,你要是还不哄我,我就当你喜我了!” 琼闺绣阁,沈鸾立于一玻璃炕屏前,头上的石榴石镀金步摇随着主人的动作晃动,扰了地上半片残影。 她高昂着头,遍身绫罗,金翠辉煌。 身的气势终在眼前人的注视中败下阵。 沈鸾垂首低眉,嗓音带着几分哽咽:“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不要纳妃好不好?” 手指紧紧拽着一小片衣袖,沈鸾眼圈发红。 只可惜那片衣袖最后还是从指尖滑落。 沈鸾难以置信睁大眼,抬脚追了出去。 “阿……” “——阿衡!” 一声惊呼过后,沈鸾猛地睁开眼,碧辉煌闯入视野。 她终从梦境跌回现实。 耳旁隐隐有啜泣声响起,随后是茯苓喜出望外的声音:“郡主、郡主你终于醒啦!” 稍稍偏头,猝不及防,沈鸾倏地和裴衡撞上眼,女孩一双秋波杏眸懵懂茫然。 眼皮眨动,余光眼角瞥见自己手指紧拽的衣袖,沈鸾忽然闹了个大红脸。 那是……太子裴衡的衣袖。 沈鸾讪讪:“阿衡、阿衡哥哥……” 抬眸,望见裴衡身后的皇帝和皇后,以及自己的父亲母亲,沈鸾更觉双颊滚烫。 屋子乌泱泱的,都在盯着自己看。 沈鸾:“……” 她慢慢、慢慢松开了指尖的衣袖。 不动声别过脸。 幸而她和裴衡自幼一起长大,只简单一个眼神,裴衡立刻了然。 轮椅往后挪动半步,裴衡轻声:“父皇,您和母后这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这里有儿臣陪着就好。” 皇帝皱眉:“长安真没事?” “没事。” 太羞了,沈鸾以手帕遮脸,闷闷发出一声。 皇后挽轻笑:“陛下,这里有阿衡和太医守着,肯定不会出事。” 皇帝沉片刻,终肯答应,又吩咐御膳房准备膳食。 三未进食,沈鸾胃口全无,只让绿萼服侍自己用了一碗米汤,复重新躺下。 先前睡多了,她此时困意全无,拽着裴衡陪自己说话。 “阿衡哥哥。”沈鸾拽住裴衡衣袖,不让人走。 裴衡挪动轮椅,笑着揶揄:“现在知道喊哥哥了?” 他视线一如既往的温柔:“之前做什么梦了?” 沈鸾动作稍怔,梦里的一却过于荒谬羞,她眼神飘忽,声音瓮翁:“没有什么。” 裴衡漫不经心嗯一声:“我还以为你梦见我纳妃了。” “怎么可能,我才不会……” 眼睛一点点变圆,沈鸾不可置信瞪圆了眼珠子,“你怎么……怎么知道的?你听见了?” “不止殿下听见。”茯苓掐着手指头算数,“当时陛下娘娘也在,还有夫人老爷……都听见了郡主说的话。” 一屋子的人,都听见了沈鸾梦中的呓语——不许裴衡纳妃。 沈鸾:“……” 以头抢,沈鸾缩在锦衾下,任凭裴衡怎么说都不肯脸,他无奈。 “卿卿这是想闷死自己?” “……嗯。” 终究力量悬殊,沈鸾不敌裴衡。 锦衾被拽下,沈鸾一张素净小脸于人前。 和裴衡对视片刻。 她又一点点、一点点往上拽回锦衾,直至将半张脸遮住,只出一双秋水眸子。 “阿衡哥哥会纳妃吗?” “卿卿不想?” 兴许是一起长大的缘故,沈鸾下意识将裴衡当自己家人看待,梦里的一切如走马观花,似在现实中也真实上演过。 有好几幕,沈鸾甚至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 裴衡也陪她折过桃枝,她也曾给裴衡带过吃食…… 梦境与现实织,沈鸾忽的记起梦中最后一幕。 她皱眉。 心口酸,闷闷的。 沈鸾垂眼,似是和梦中的自己同身受。 裴衡低头,为她扶正簪子:“卿卿不想的话,哥哥便不会。” …… 蓬莱殿虽是有裴衡守着,然而太医院还是不敢有任何疏忽,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上报。 所幸沈鸾只是惊吓过度,并无大碍。 皇帝紧绷好几的眉头终于有所舒展。 与此同时,澜庭轩浮尸一事也有了进展。 有人撞见,王公公生前曾和一个小太监有过争执。而那个小太监,正是五皇子中服侍的。 负责查案的臣子将明殿上上下下搜了一遍,然而却只找到一包药渣。 还是先前被王公公踩碎的那一包。 堂堂一个皇子,整个殿家徒四壁,除了一桌一榻,再无其他。 皇帝不悦:“吴才人呢?” 皇后福身,低声回话:“陛下,吴才人已于去年病逝了。” 皇帝不解:“病逝了?怎么没人和朕提过?” 后之事皆由皇后掌管,闻言,她连忙补充:“那几恰好是长安生辰。” 长安郡主每年生辰,都由内务府亲自办。皇帝曾下过旨,凡家中那几有丧事者,一律jsg从简,不可大大办,免得冲撞了郡主。 所以那会吴才人病逝,也只是草草一张席子掩埋了事,无人在意。 只是自那之后,明殿便只剩下五皇子孤零零一人。官差带人搜时,五皇子裴晏还绵病榻,奄奄一息。身边唯一一个端茶倒水的,也被带走问话。 皇帝凝眉,低声呢喃:“明殿……” 殿无声,只殿外一声莺啼掠过,簌簌惊起一地残影。 底下回话的臣子太监皆伏跪在地,不敢多言。 明殿那位是皇帝的逆鳞,众人虽同情五皇子处境,然谁也不想沾一身腥。 何况皇帝对五皇子态度并不明确。 “陛下。” 堂寂静中,皇后忽的出声,“臣妾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抬眉:“说。” 皇后斟酌着言语:“太医刚刚说,长安还需静养一段时,不可再受到惊吓。她年纪小,底下问话的人若是没个轻重……” 浮尸是沈鸾发现的,若是查案,肯定得找她问询。 皇帝双眉皱得更深:“那依皇后的意思……” “长安毕竟和阿衡一起长大,臣妾想着要不将此事给阿衡,他们从小要好,阿衡说话做事也有分寸。” 皇后说的滴水不漏,不消片刻,皇帝便点头应允:“就依皇后说的办。” 澜庭轩一事全权给裴衡负责,先前负责这烫手山芋的臣子也稍松口气,准备将目前所找到的线索呈给东。 兴许是刚提到了明殿,加之沈鸾还病着,皇帝心情不佳。 皇后瞧见,笑着宽:“长安是个福泽深厚的,定不会有事,何况还有阿衡陪着。” 忆起先前沈鸾攥着裴衡的呓语,帝后二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笑出声。 皇后慨:“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情和旁人不同。” 皇帝转动手上的迦南念珠,半晌,方缓缓道:“阿衡也差不多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 皇后眉眼喜:“陛下是想……” 皇帝却不想继续,他挥挥手:“朕乏了。”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