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衡jsg不动如山,修长手指在茶碗上轻点了一点:“上回你为我斟茶,是因为和六弟跑去御花园玩,喂死了父皇新养的一池锦鲤。” 那是邻国送来的天湖锦鲤,入夜后,鳞片会发光。圣上视若珍宝,特吩咐了内侍好生看待,结果却惨遭沈鸾和裴煜毒手。 “……”沈鸾心虚,“那是我不小心撒多了吃食。” 没想到池的锦鲤都吃撑了。 裴衡笑笑:“那上上回呢,你装病没去上学,不知哪个嘴快的将这事报给了父皇,他匆匆忙忙带着太医赶过去,结果你只是睡迟了。又怕太傅说教,所以直接告了病假,还编得天花坠,父皇还以为你病入膏肓了。” 沈鸾:“……” 她赧然,“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拽着裴衡衣袂,沈鸾撇撇嘴,“阿衡哥哥既然这般能言善辩,那还不如帮我做文章,省得浪费你的好才能。” 沈鸾平最厌烦的,便是太傅嘴的“知乎者也”。本该以为还要颇费一番功夫,裴衡方肯点头答应,不想沈鸾话音刚落,裴衡倏地朝她伸出手:“题目是什么?” 沈鸾双眼亮起:“阿衡哥哥这是答应我了?” 裴衡笑而不语。 沈鸾秒作乖巧状:“那我为阿衡哥哥研墨!” 光西斜,雁过无痕。 花梨大理石书案上累着笔墨纸砚,清一的毫立在笔筒内。 裴衡端于书案后,一手挽起衣袂,挥墨成字。 贴身太监来福迈着无声步伐,小心翼翼端了小洋漆茶盘进屋。 书房光影暗淡,负责研墨的沈鸾早就睡得不知今夕何夕,一手扶腮伏在书案上,蜡花都忘了剪。背上还披着裴衡的明黄羽纱鹤氅。 来福摇摇头,也不寄希望娇生惯养的长安郡主能做好服侍工作。 他低身,想剪了蜡花再走,不想衣袖宽松,险些带倒旁边的笔筒,幸而裴衡及时稳住。 身侧的沈鸾依然睡得香甜,对外界所发生一切一无所知。 裴衡摆摆手,示意来福去隔壁暖阁:“明殿那边还有消息吗?” 来福弯回话:“内务府的公公送了好些东西过去,御寒衣物都有了。” 想了想,来福终究没忍住,“殿下,五皇子身边那个李贵……” 裴衡掀眉,琥珀眸子若有所思:“你想说什么?” 来福实话告之:“奴才只是觉得,证据出现得过于巧了。” 浮尸出现得突然,先前他们搜遍明殿,又带走李贵,然不管怎么审讯,都毫无头绪。光是李贵和王公公有过争执,本不足以定罪。 但是裴衡才刚接手三天,就突然有人跑出来,说是看见王公公的义子这几都鬼鬼祟祟,还曾在半夜烧过纸钱。 大理寺当即将那义子带走,又从他房间搜出绳索砍刀,义子很快伏罪,承认是自己和王公公积怨深远,所以才痛下杀手。 所有的一切都顺利进行,顺利到……来福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裴衡轻抿一口暖茶:“那你觉得该如何?” “奴才不敢妄加揣测,只是觉得那个李贵问题不简单,殿下不该那么早放他……” “如若不放人,明殿就一天不得安生。”瓷白茶碗清透,裴衡轻置于茶盘上,“五弟本就不易,何苦还去为难他,平白惹得父皇对他生厌。” 来福不甘心:“可是……” 裴衡抬手打断:“此事不必再议。” 来福无奈,只在心中叹息,太子殿下果然心肠软,菩萨心肠。 已过掌灯时分,沈鸾却迟迟未出书房,绿萼和茯苓站在檐廊下,好生看着雀儿鸟儿打架。 瞥一眼菱格木窗,茯苓小声嘀咕:“郡主不会是睡过去了吧?这都过去几个时辰了。” 毕竟沈鸾最厌恶的便是做文章,睡着也情有可原。 “少胡说八道。”绿萼在茯苓脑门上敲了一敲,“我看你是自己饿了想偷懒,你难道不知道郡主最近睡眠浅?” 自澜庭轩后,沈鸾经常睡不安稳,夜里总要醒好几回,有时还会说梦话。 茯苓小声喊冤,不敢再说。 只时不时踮脚,偷偷往内望,那窗屉用银红霞影纱罩着,并未看见什么。 只有彩烛摇曳。 书房内,暗香浮动,似有若无的熏香蔓延。 香味渐淡,沈鸾伏在案前,似乎睡得不安稳,低声呓语。 裴衡闻声望去,烛光跃动在他眉眼,淡淡的。 须臾,轮椅无声在地毯上滚动。裴衡手执火箸子,轻拨玲珑竹雕香盒中的香灰,重新丢了一块香饼进去。 香雾氤氲。 沈鸾睡得更沉了。 第七章 夜沉沉,将近戌时,沈鸾终于悠悠转醒。 烛光跃动,裴衡端坐在书案后,手里擎着书卷。 “阿衡、阿衡哥哥……” 睡眼惺忪,透过菱木槅扇窗,依稀可以望见窗外如水夜。 沈鸾愕然。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守在门外的绿萼和茯苓听见声响,端着盥洗之物进屋,供沈鸾净手。 绿萼福身:“晚膳备下了,殿下可要传膳?” 裴衡颔首:“可。” 遍身绫罗绸缎,金戴银的人端着致菜肴鱼贯而入,茯苓执漱盂巾帕站一旁,绿萼安箸,为沈鸾布让。 沈鸾面上惊讶更甚:“阿衡哥哥也未用膳?” 裴衡挽笑:“我若是吃了,你又该说我吃独食。” “我哪有这般小气,而且我平也不曾睡这般久的。”沈鸾为自己挽尊,“兴许是阿衡哥哥屋里熏香好闻,所以才睡久了些。” 屋内熏香弥漫,和梦中所闻差不多,沈鸾好奇:“阿衡哥哥熏的什么香?我以前好似未曾闻过。” 裴衡眉眼淡淡:“不过是普通的藏香,你若是喜,等会让来福送去蓬莱殿。” 沈鸾笑着说了声好。 裴衡:“最近还是睡得不安稳?” 沈鸾点点头:“有时会做噩梦,不过醒来就忘了。” 她皱眉,“只记得那人穿着竹青长袍。” 可惜就是看不见脸,否则沈鸾翻遍皇,也要将那人揪出。 谁让那人在梦中对自己答不理的。 沈鸾喃喃自语,好半晌,方发现对面的裴衡一直没有回应。她狐疑抬首,嘟囔抱怨:“阿衡哥哥,你在听我讲话吗?” “在听。”裴衡弯笑,“前几父皇刚找人将西北角那一片划作林,想来也不会再有人去那。” 不过是因为长安郡主梦魇,说是梦到西北角有人要对自己不测,皇帝便大张旗鼓找了道士做法,又不准任何人靠近。 因这事,朝堂上不少大臣吵翻天,无奈皇帝依然我行我素,本不听劝。 朝堂上的风言风语,裴衡不沈鸾知晓,只道:“待六弟回来……” 沈鸾果真被转走注意力:“裴煜要回来了?” 六皇子裴煜虽和太子同母所出,然自小格乖张桀骜,前些子一腔孤勇跟着去西北军营,沈鸾前不久方收到对方的书信。 信中所言不过是军中常,然沈鸾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她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实在难以想象大漠的荒凉孤傲。 沈鸾兴致:“姚绫也去过大漠,她说那边的人都吃牛茶,不过最好吃的当属镇上姓杨的一个老伯,我让裴煜也给我带了。” 沈鸾说得尽兴,裴衡但笑不语,只摇摇头:“牛茶不经放,若真是带回京城,恐怕也坏了。” 此话所言不假,沈鸾瞬间没了兴致,怏怏垂头。 不过也只是一瞬,少顷,沈鸾又抬起脑袋,双目熠熠:“那等以后我自己去。” “卿卿不喜京城?” “那倒也不是,只是想亲眼看看,书中所写的‘大漠孤烟直’是何等壮观。” …… 月上柳梢头。 雾霭沉沉,绿萼陪在沈鸾身边:“晚膳吃多了些,郡主小心积食,走几步再回。” 沈鸾懒散应了声:“阿衡哥哥中新来的的厨子厨艺不错。” 绿萼笑笑:“确实,奴婢看郡主今晚好那一盘玉蝉玫瑰羹,做法奴婢要来了,改也让我们小厨房跟着做上一回。” 茯苓和绿萼一左一右,难得没唤人抬步辇。 只是因着先前沈鸾在澜庭轩受惊一事,圣上特意降了旨,在蓬莱殿了不少人。 浩浩一行人跟在身后,清冷月光照拂,地上只黑影掠过。 空中阵阵花香浮动,沈鸾今夜兴致好:“哪来的花香?” 茯苓踮脚往前探:“御花园就在前面,兴许是从那飘来的。” 沈鸾不信:“这气味不似寻常花香。” 说着,便要往前。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