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萼无奈,只能细细待跟随的人一番,让好生看着沈鸾点,免得受凉。 茯苓在一旁,捂嘴偷笑,连应了好几声好好好,方搀扶着沈鸾上了轿子。 轿子致宽敞,铺了厚厚的大皮褥,踩上去柔软舒适。 沈鸾哈欠连连,未至南书房,又沉沉睡去,茯苓连唤了好几声,沈鸾方悠悠转醒。 茯苓叹气:“郡主以后,再不能熬夜了。定是先前夜夜绣香囊,如今方这般神倦怠。” 沈鸾轻嗯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见,只浑浑噩噩跟着茯苓进了南书房。 幸而南书房早早烧了地龙,暖香扑鼻,香气阵阵。 梦游似的走到自己位置上,忽的抬眸,猝不及防撞见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睛。 沈鸾驻足。 那双眼睛的主人,是裴晏。 前几自己才将人赶出蓬莱殿,沈鸾可不觉得来者良善。 她皱眉,幸而自己位置靠前,看不见裴晏。 加之她有一通病,一看书就犯困,自然不曾留意身后那道如影随形的视线。 然和她坐同一侧的裴仪,却频频往后瞧。 “真是稀奇,五弟早课竟一直盯着你看。” 下了学,裴仪带着紫苏,步履匆匆行至沈鸾身侧,她幸灾乐祸,“总不会是记恨你前几将他赶出蓬莱殿吧?” 轿子在门口候着,自南书房出来,还需再走一段脚程。 天冷,沈鸾不说话,一张白净小脸掩在雪帽之下,连声音都是懒懒的:“……兴许是吧。” 裴仪好奇:“五弟不是刚醒来,他作甚么得罪你了?” 能将皇子赶出,普天之下也就沈鸾有这个胆子。 沈鸾依jsg然懒懒:“没有吧。” 裴仪狐疑:“不对劲……你们关系不睦,他为什么醒来第一个去找你?” 沈鸾闷闷:“不知道。” 任凭裴仪说什么,沈鸾都面无表情,只“嗯”“哦”,顶多回一个不知道。 裴仪打听消息失败,本朝堂堂三公主,却惨遭沈鸾敷衍。 她气急,直越过沈鸾面前,张开双臂将人拦下:“沈鸾,你不是睡了一整个早上吗,怎的还这么困?” 她凑近瞧,发髻上的宝蓝吐翠孔雀吊钗随之往前晃了一晃。 沈鸾轻轻眨了眨眼:“你……” 裴仪闻之一笑,手抚孔雀吊钗轻站直身子:“我就知道,你定觉得我这个发钗好看。” 打探消息是虚,炫耀自己的新发钗是真。 裴仪笑靥如花:“可惜这发钗全天下只有一支,你就算喜,也无济于事。” 她轻瞥沈鸾发上的镂空雕花水晶钗,不住皱眉:“你这戴的什么,如此简陋?” 沈鸾慢:“阿衡送的。” 裴仪皱眉:“皇兄是在做甚么,这也送得出手?” 先前说了这么会话,沈鸾的困意早就消失殆尽,她轻将水晶发钗摘下,置于手中把玩。 “阿衡做的,样式虽简单,然我却喜得紧。” 裴仪一时语,先前未留意,这会才发现,那发钗看着虽简单,然做工却极为繁琐。 若不是经验老道的师傅,恐怕得花上三月有余。 沈鸾声音极轻,笑着验证裴仪的猜测。 “确实是花了三月。”她笑笑,“待后有人肯花上三两月功夫,只为做一支发钗哄三公主高兴,想来三公主也会觉得这发钗举世无双,价值连城。” 裴仪仿佛当众吃了一大盆山楂,牙酸。 她咬牙切齿:“就算是皇兄亲手做的,你也不必说得如此……” 总归是为沈鸾留足了面子,没将“恶心”二字道出,只浑身上下冒皮疙瘩。 冷飕飕的。 裴仪深口气,总觉得自己每次输给沈鸾,都是因脸皮没沈鸾厚。 “何况,这天下慕我的人那么多,你怎知就没人肯花上一两个月,只为我做一支发钗?” 裴仪仰着头,神情笃定,好似真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一样。 沈鸾盯着人瞧,眼都不眨,她坦然:“你说的,不会是齐国公的孙子吧?” 裴仪错愕:“……你怎么知道?” 她惊呼,“沈鸾,我中有你的人?你监听我?” 沈鸾口中的齐公子,是静妃最近相中的。齐公子家世显赫,人长得清俊,还是探花郎。最最最重要的是,他身边无一个侍妾。 听闻齐国公家教森严,齐公子房中只有小厮,并无丫鬟,作风清白坦,为人光明磊落。 静妃对此甚是意,只想着等一天晴,邀齐夫人到中叙叙家常,顺便让两个孩子见见。 然这事静妃只和裴仪悄悄提过一次,沈鸾怎的这么快就得知? 裴仪暗暗咬牙,她中的人果然不干净。 沈鸾不以为然,大方承认:“这有何稀奇,难不成蓬莱殿没你的人?” 裴仪瞬间哑口无言:“我……” 论口舌之战,她终究比不上沈鸾,只得讪讪垂首:“你方才那话,是何意?” 她可不见得,沈鸾有这般闲情逸致,会突然提起这事。 四下无人,只余回廊下影子相随。 回廊曲折逶迤,沈鸾悄声凑近裴仪耳边,抬袖挡住双:“齐公子确实没有侍妾,也没有丫鬟。” 裴仪轻蹙柳眉:“那你适才还说……” 沈鸾不疾不徐:“不过他在江南,有一私生子。那孩子的母亲难产去世,齐家家教森严,他不敢将孩子带回家,遂将人安置在江南。齐公子没侍妾,是因为对那女子恋恋不忘。” 此时孩子小,且裴仪还未进门。待后她成了齐家妇,那孩子找上门,恐不是一件容易事。 裴仪皱眉,难得和沈鸾掏心窝子:“我对那齐公子倒没什么意思。若是他已有一子,且心中有人……” 裴仪浮想联翩,想入非非。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婚后,也可各顽各的,互不干扰,正好她也不喜生儿育女,也不喜持家业。 好好的女子,叫那世俗困在后院一辈子,裴仪着实不喜。 裴仪抚掌,忽然一乐:“若真是如此,那倒也不差。” 沈鸾瞪她一眼:“你若真想各顽各的,只需待建了公主府,在府中豢养面首便是,何需这般麻烦?” 本朝民风开放,前朝就有一公主在府中养了数百个男子,个个气宇轩昂,超凡俗。 裴仪眼睛都亮了,抚掌称笑:“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 沈鸾笑弯眼:“且天下男子之多,也不一定非要京中的。西北民风彪悍,然男子高大威猛。江南水乡,男子却多温润如玉,琴棋书画样样通。” 裴仪皱眉,忽的陷入两难:“江南男子多通乐律,擅工画文墨,我总不可能都将他们招进公主府。” 沈鸾笑睨她一眼:“为何要将他们都招进公主府?若有百人通乐律,你只需让他们当众表演一番,挑十来个自己喜的入府就是。” 裴仪心花怒放:“——妙哉!这法子好!” 两人旁若无人说着小话,笑声连连。 茯苓和紫苏身为中一等大女,却是面面相觑,震惊之溢于言表。 果真这两小祖宗就不该凑到一处。 都是未出阁的女子,怎的说起这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茯苓简直没眼看,抬头望天,假装自己是聋子。 …… 难得见沈鸾和裴仪二人其乐融融,没有针锋相对。 雪天路滑,茯苓小心服侍沈鸾走下台阶:“奴婢还是第一回见郡主和公主这般,怪道郡主会将齐公子的事告知公主。” 这事齐公子捂得严实,沈鸾还是找了裴煜帮忙。 闻得沈鸾好奇齐家公子,裴煜险些吓一跳,以为沈鸾另有心上人。 因为这事,还被沈鸾捶了一通。 她心中只有她的阿衡一人,何来的移情别恋。 茯苓抿笑:“原来郡主也盼着公主好。” 话音甫落,忽见沈鸾剜自己一眼,眼波转:“我何曾盼着她好了?” 她昂首,往雪地上轻点了一点。 “这天不好走路,若是裴仪在路上摔一跤,我兴许还会笑一两声,然她若是真进了火坑……” 沈鸾却不可能笑得出来。 若真有那样一,裴仪所嫁并非良人,那人胆大妄为,敢对当朝三公主不敬,亦或是有什么不周到之处…… 沈鸾冷笑,那她可能不介意叫裴仪成了寡妇。 茯苓愈发不解:“奴婢不明白。” 沈鸾脸上冷意消散,只笑着摇头:“不明白也无妨,左右我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进火坑的。” 茯苓琢磨半晌,仍不解,遂放弃,只跟着笑:“奴婢愚钝,虽不解郡主这话,然郡主心中所念之人……” 茯苓笑睨一眼沈鸾手中紧攥的镂空雕花水晶钗,脸堆笑,“……奴婢却是明明白白的。”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