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共忆往昔。 忽见有人躬身,形匆匆,皇帝兴致正高,摆摆手:“……何事?” 小太监忙不迭跪下:“并无大事,只五皇子身子不适,先行回了。” 皇帝兴致缺缺,挥袖命人退下:“由着他去。” 小太监弯退下,心中暗叫倒霉。 又想着五皇子果真是最不受宠的一位,皇帝问都不问一声。若换了长安郡主身子抱恙,皇帝定不似这般气定神闲。 一路碎碎念,垂眼小声嘟囔,无意撞到一人,小太监连连跪下。 却是沈鸾身边的绿萼。 绿萼眉眼紧张,视线慌在人群中搜寻,只抬手唤人起来。 “无事,你起来吧。” 找不到人,绿萼失望收回视线,目光重回小太监身上,“你在这守了大半天,可曾见过郡主身边的茯苓姑娘?” 小太监细细回想,终是摇头:“未曾。” “这可真是奇了。”绿萼拢眉。 一路走一路寻着人,然直至回到宴上,仍是不见茯苓的身影。 沈鸾笑望她:“你找什么呢,见你转悠半天了。” 绿萼福身:“茯苓那小蹄子,也不知道哪里疯去了,奴婢找了这半,也不见她身影。” 沈鸾不以为然:“兴许还在外晃悠呢,我放了她半假,难得她今兴致好,由着她去。” 绿萼仍皱眉:“那也不能这般,郡主身边总要有人伺候的。” “我身边有你就够了,再不济,还有其他人。哪就真缺了她这半假。” 绿萼无法,只能福身应了声是。 然一直到宴歌停乐止,仍不见茯苓的身影。 绿萼心下狐疑,茯苓虽玩,但也知道分寸,断不会在外晃悠这般久。 蓬莱殿灯火通明,绿萼穿藤引树,自曲折游廊穿过。 廊檐下铁马摇曳,敲碎夜的安静。 沈鸾端坐于高软席靠背拐子纹太师椅上,鎏金开光双耳三足铜香炉燃着袅袅藏香,然却怎么也抚不平沈鸾心中的愁绪。 云堆翠髻,沈鸾一双纤纤素手着眉心。 闻得有人掀帘进屋,沈鸾当即从椅子上站起:“如何,找到茯苓了吗?” 绿萼愁容面,摇头:“未曾。” 沈鸾双眉紧皱,丝帕成一团,她低喃:“怎么会?” 今夜城同乐,又无宵,京城年轻的世家公子并各家小娘子,皆相约出行,同游江边。 茯苓瞧着有趣,遂和沈鸾要了半假。 然约定时辰已过,茯苓却迟迟未归。 绿萼扶着沈鸾坐下,又着人取了滚滚的姜茶来:“郡主喝一两口,祛祛寒。适才在江上吹了风,小心受寒。” ……江上。 沈鸾忽而记起,自己最后一次见着茯苓,便是在画舫上。 官窑青瓷茶碗在案几上发出清脆声响,沈鸾沉声:“绿萼,你找人沿岸问问,当时江岸两侧,可有看见……” 倏地,门外传来人紧张的声音。 “郡主,五皇子身边的李贵公公求见。” 五皇子? 裴晏? 沈鸾双眉紧拢,只觉得心烦意:“不见,就说我歇下了。” 小太监仍归于门外月台上,他着尖细的嗓子:“郡主,李贵公公说,是和茯苓姑娘有关。” …… 雾霭沉沉。 寒风凛冽,数十名人手提羊角灯,浩浩。 沈鸾坐于步辇上,催促人疾行。 绿萼加快脚步:“郡主,既知道了茯苓在明殿,也可稍稍放宽心。” 至少,不是叫歹人带了去。 沈鸾眉心作疼,在她眼中,裴晏比歹人好不到哪里去。 高高墙伫立,长安郡主的步辇,最后在明殿停下。 沈鸾抬首望,高高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底下一对石狮子高耸,人手持戳灯,安静侍立在一旁。 几株红梅晃悠,暗香浮动。 沈鸾凝神细看,总觉得眼前门悉,似曾相识。 像是……她已敲过上千回。 绿萼侍立在一侧,小声提醒:“郡主?” 沈鸾一双柳眉轻蹙,仔细端详左右一对石狮,她脚步趔趄,只怔怔望着门口几株红梅。 傲雪寒梅,风而动。 沈鸾面怔忪,她忽的低声呢喃。 “绿萼,我以前……是否来过此处?” 她将心底疑虑道出。 绿萼愕然,不解其意:“郡主,门……不都是这般吗?” 沈鸾低喃:“……是吗?” 她皱眉,款步提裙,终跨入那道门。 明殿亮如白昼,穿过影壁,遥遥的,便看见端坐于上首的裴晏。 一身玄圆领家常长袍,裴晏高坐于四出头官帽椅上,旁边的四面平内翻马蹄长条案上设炉瓶三事。 他手上握着一册书,遥见沈鸾走来,也只慢jsg悠悠掀过一页。 “五皇子好兴致。” 不及通报,沈鸾一脚踏入殿中,视线直直上裴晏的目光。 “茯苓呢?”沈鸾冷声。 裴晏充耳不闻,只唤人倒茶来。 茶香浓郁,是沈鸾素来喝的那种。 沈鸾蹙眉,那种似曾相识的觉又一次萦绕在心口,淡淡的,不曾离去。 转首,忽而瞥见裴晏手心的青玉扇坠,沈鸾瞳孔骤缩。 那是……她赏给茯苓那枚。 沈鸾急声:“这扇坠……” 她想问裴晏这扇坠为何在他手中,想问茯苓在何处。 然未及沈鸾开口,裴晏已淡淡出声打断:“郡主觉得这扇坠如何?” 沈鸾想都没想,口而出:“自是极好的。” 只有一点她不解,“这扇坠为何会在你这里?” 她瞧裴晏眼睛,只当裴晏是喜这扇坠。 一块青玉扇坠换得茯苓的周全,实在不亏。 沈鸾随口道:“你若喜,就拿了去,但是茯苓今我必是要……” “何人喜你都能随手送出去,是吗?” 裴晏忽的沉声,郁的眸子寻不到半点光亮,他一瞬不瞬盯着眼前的沈鸾,一字一顿:“沈、鸾。” 沈鸾乍然一惊,只觉得裴晏这怒火实在莫名其妙。 她轻哂:“……不然呢?” 不过是一块青玉扇坠,她库房比这价值连城的珍宝比比皆是,她实在想不通裴晏为何会动怒。 裴晏仍盯着人,他角勾起一抹自嘲。 许久,终喃喃道出那二字:“若是……阿珩送的呢?” “……阿衡?” 不解裴晏为何会提起阿衡,沈鸾双眉紧皱,“旁人送的,怎可和阿衡相提并论?” 裴衡送的,哪怕不是稀世珠宝,沈鸾也会视若珍宝。 沈鸾狐疑蹙眉:“你问阿衡作甚么?” 裴晏紧紧盯着沈鸾,喉结滚动。 从前沈鸾也是这般,但凡是他送的,沈鸾都会小心翼翼护在怀里。 即便那不过是唾手可得的一个小玩意。 阿珩,阿珩。 沈鸾所有的偏所有的意都只给了阿珩。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