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菱花槅扇木门推开,秋月掀开猩猩毡红软帘,脚步轻快。 皇后端坐于铜镜前,透过镜子朝秋月使了个眼。 秋月心领神会:“都退下吧。” 自jsg人手中接过巾帕,秋月双膝跪地,摘下皇后手腕上的金玉镯子,伺候皇后净手。 皇后双眼半合,声音懒懒:“什么事,这么高兴?” 秋月眉开眼笑:“奴婢适才听说了件趣事。” 皇后睁开眼:“嗯?” 秋月低声,细细将刚刚听到的趣事道出:“奴婢适才听说,贵妃娘娘回路上崴了脚,偏偏还摔在了陛下身上。” 后女子,为争宠手段层出不穷。 然贵妃今夜这一出崴脚,实在是低劣。 “陛下久不去贵妃中,那位也真是狗急跳墙,竟连这样下作的事都做得出。” 皇后轻哂:“本就是下作之人,哪有什么事做不出。” 秋月脸堆笑:“娘娘圣明,那一位再怎样,也越不过娘娘去。” 她抿轻笑,“听说贵妃崴脚后,陛下看都没看一眼,还说……既然贵妃腿脚不便,那这一个月也不用出来了,在中歇养便是。” 这便是变相的足了。 秋月闻得消息,赶忙告诉皇后,她稀奇:“也不知道陛下今哪来的火气。” 若是往,皇帝兴许半推半就,真和贵妃回了。 皇后瞥她一眼:“他哪是有火气。” 不过今是那一位的忌,皇帝提不起兴致应付中的莺莺燕燕罢了。 贵妃也是运气不好,哪不好,偏偏挑的今。 皇后心下唏嘘,自嘲摇摇头,抬首望向院外白雪。 后佳丽三千又如何,终究越不过那一位去。 秋月不知皇后心中所念,见她面惆怅,忙忙挑着喜事哄皇后高兴。 “娘娘不必为那种人伤怀,奴婢今听礼部的人道,太子大婚的东西,已经在备着了。陛下亲口说的,亲之,长安郡主的依仗,必须照着中的规格。” 皇后眸光一滞:“……陛下当真这般说?” 秋月笑弯眼:“千真万确。” 沈鸾的依仗,是照着皇后的规格。那裴衡,自然就是…… 皇后莞尔一笑。 秋月轻声细语。 太子殿下大婚之物,事事都需皇帝亲自过目,不然也不会耗这般久。 …… 长夜漫漫。 自明殿回来,沈鸾总是心绪不宁,歪在榻上怏怏。 茯苓伺候着沈鸾更衣,移灯服侍沈鸾睡下。 青纱帐幔随风拂动,沈鸾轻倚榻边,视线悠悠落在茯苓手上的攒珠累丝金凤手镯上。 目光忽的凝住。 茯苓挽:“郡主作甚这般看着奴婢?” 沈鸾一双柳眉轻蹙:“茯苓,这手镯,你可曾摘下?又或者,曾被人摘了去?” 茯苓面怔忪,只当沈鸾是被晚上的事唬住。 她笑笑:“郡主说笑了,这手镯是奴婢母亲留下的,奴婢夜不离手,怎么可能会被人拿了去。” 思及那青玉扇坠,茯苓忽的低下眉眼,怏怏给沈鸾赔不是。 “都是奴婢不好,不该带着那扇坠上街。” 当时在明殿,茯苓虽在柴房,然回来这一路,已听绿萼细细讲清前因后果。 那扇坠是裴晏亲自雕刻的,本是送给沈鸾作生辰礼,冷不丁见戴在一个奴婢身上,裴晏是皇子,恼羞成怒也是应当的。 沈鸾不以为然:“好端端的,你提他作甚?” 她忽的想起裴晏最后看自己的眼神,只觉得心烦。 摆摆手,示意茯苓熄灯。 殿内青烟氤氲,袅袅熏香自鎏金珐琅花卉三足香炉升腾。 沈鸾盯着那青烟望了许久,仍是半点睡意也无。 她起身,唤了坐更的绿萼上前。 “先前阿衡送来的藏香呢,怎么不用那个?” 她用惯了那藏香,忽而换了另外一种,沈鸾总觉得怪异。 绿萼秉烛来照,她福身:“先前太子殿下送来的藏香,不知为何竟叫人拿水洒了。奴婢想着明再去东讨要些,今夜用的,也是郡主以前用的百合香。” 不想沈鸾竟然不适应。 沈鸾细细品闻,果真香气悉,她摇头:“大抵是太久没用了,总觉得过于香甜了些,甜腻腻的,惹得人心烦。” 绿萼秉烛:“要不奴婢现在去……” “不必了。夜已深,这般冒冒失失去了,若是吵醒阿衡也不好。这百合香我从前也用的,兴许再过片刻,就习惯了。” 然直至夜半三更。 沈鸾仍半点睡意也无。 不想吵醒绿萼,沈鸾悄声披上长袍,秉烛走向殿外。 深幽,只余飒飒冷风相伴。 沈鸾仰头往上望,忽然觉得新奇。 先前入夜时,明明还是冬雪未融,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怎的如今柳新芽,景宜人。 沈鸾狐疑往后望,却见茯苓和绿萼款步提裙,匆忙自游廊走来。 “郡主不是说今儿要学做杏花酥吗?” 沈鸾诧异。 她何时说过要学做杏花酥了? 不及她说完,茯苓和绿萼一左一右,扶着沈鸾进了小厨房。 御厨早早候在一边,垂手侍立。 待沈鸾进来,忙打千儿请安,又细细将杏花酥的做法一一道来。 沈鸾张了张,想开口解释,然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 双手双脚动弹不得,只御厨说一,她做一;御厨说二,她做二。 犹如提线木偶。 绿萼垂手站在一侧,和茯苓捂偷笑。 “待郡主做好,奴婢一定亲自送往明殿。” 沈鸾一惊,这会终于能出声,然话到嘴边,却是:“哪里用得上你,我自己做的,自然得我亲自送去给阿珩。” 话落,又觉不放心,沈鸾讪讪望向绿萼:“绿萼,你说阿珩会喜吗?” 绿萼弯:“怎么不会?郡主亲自做的,五皇子自然是喜的,就算是夫人将军,也从未尝过郡主的手艺呢。也不知道明殿那狗补好了没,先前突然从那钻出一只野猫,差点吓坏我。” 阿珩。 五皇子。 明殿。 沈鸾身子摇摇坠,眼前渐渐模糊,忽的一脚踏空,乍然从梦中惊醒。 她后背惊起一层薄薄细汗。 第三十六章 夜浓浓。 青纱帐幔随风飘, 晃晃悠悠。 沈鸾惊魂未定坐在榻上,从枕边掏出一个核桃似的小金表,不过丑时三刻。 她只睡了半柱香不到。 兴许是动静惊扰了外面歇息的绿萼, 绿萼移灯来照,小声:“郡主, 可是要吃茶?” 沈鸾点头。 绿萼先拿菊花叶泡的手净了手, 又拿出一个大漱盂,服侍沈鸾漱口, 而后倒的, 方是吃的茶。 沈鸾肩上披着狐狸里暖袄,仍觉得后背冷得厉害。 她往里挪挪身子:“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 绿萼将熏笼挪至榻边, 自己挨着榻沿坐下:“郡主可还为着晚上的事烦心?” “倒也不是。”沈鸾蹙眉,“只觉得那明殿,颇为怪异。” 她明明从未踏入明殿, 怎的会知晓那后面有个半人高的狗? 沈鸾心下存疑。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