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肥不用被剥去做纸鸢,掌柜眉开眼笑,揣着手笑弯了眼,毕恭毕敬将裴晏一行人送出门。 又偷偷了金锞子给郑平,悄声jsg问皇帝喜不喜。 余晖落在裴晏身后,长长影子刻在青石板路上。郑平望着皇帝孤独寂寥的背影,悄声叹口气。 他是近身伺候的,自然听见裴晏当时吃完第一口,自言自语的一句:“难吃。” 那声音极低,如过眼云烟,郑平险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直至他又听见裴晏低低的一声:“她为什么会喜。” 郑平不敢多问,只眼睁睁看着裴晏吃完了那整整一盘滴酥,而后头也不回离开了。 皇帝的喜好自然不能为外人道,郑平随口打发了掌柜,亦步亦趋跟上裴晏的马车。 裴晏又扑入无休无止的政务中。 蓬莱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殿内的自鸣钟响了三下,裴晏迟迟未就寝,帝王一身金黄寝衣,端坐在书案后。 案几累着高高的一沓奏折,烛影摇曳,婆娑光影映照在裴晏棱角分明的下颌。 郑平垂手侍立在廊檐下,上下眼皮打架,狠心掐了自己一回,终于换来片刻的清醒。 抬眼,廊檐下提着羊角灯的人昏昏睡,悄悄打着盹。 忽听屋内传来一声咳嗽,人惊得站直身。 那咳嗽之人,自然是裴晏。 郑平端着糕点茶水,垂手侍立在一侧,他觑着裴晏的脸,小心翼翼道:“陛下,这是御膳房送来的糕点……” 裴晏晚膳只用了几口,本不能果腹。夜辛劳,长此以往,裴晏的身子定受不住。 郑平忧心忡忡,忽而又记起一事:“还有橼香楼送来的滴酥,陛下可要试试?” 裴晏抬眸:“……橼香楼?” 郑平伏跪在地:“陛下恕罪,是奴才自作主张。” 自登基后,裴晏寝食难安,也就那在橼香楼,多吃了一点。 郑平额头贴着地面:“奴才斗胆,请那掌柜又做了一点……” 郑平以前不在裴晏身前服侍,自然不知裴晏为何对那滴酥情有独钟。 然他却牢牢记着,那裴晏坐在长条案几后,年轻的君主面淡淡,盯着滴酥一言不发。明明裴晏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然郑平总觉得,当时的裴晏……应是孤独寂寥的。 他大着胆子抬起眼皮:“陛下?” “平身罢。”裴晏着眉心。 “那滴酥……” “端上来,还有……”裴晏淡声,那双深寒眸子泛着冷光,“下不为例。” 郑平连声应“是”,又笑着转身,唤人端来滴酥。 他笑盈盈将滴酥献上:“陛下,你尝尝这……” 裴晏站起身,忽而眼前一黑。 郑平惊呼出声,始终端着的漆木茶盘瞬间掉落在地:“——陛下!” …… 风尘仆仆赶到蓬莱殿,洪太医是在被窝中被金吾军拽出来的。 一番问诊后,洪太医双眉紧皱,不解:“陛下年轻,按理说身子不应当这般……” 唤来郑平,细细问了裴晏近的吃食,洪太医面如霜。 怪道裴晏的身子迟迟不见好转,饭不吃,药也不吃,裴晏的身子能好才怪。 洪太医怒气冲冲:“只吃那糕点怎么可能会好?怎么都这子,当年长安郡主……” 倏然,身后帐幔传来轻轻一声。 裴晏掩轻咳两三声,一醒来,就听见沈鸾的名字。他脸苍白,半点血也没有:“……长安怎么了?” 洪太医没好气:“长安也同陛下一样,不肯吃药。” 裴晏挽,冷冽眸子如冬梅绽雪。 郑平晃晃眼,险些以为自己眼花。 他刚刚看见了什么,陛下好像是……笑了? 洪太医拱手,实话实说:“陛下若再这般,下官也束手无措。就算下官的师父来了,也无济于事。” 裴晏:“你的师父不是洪老太医?” 洪太医摇摇头。 他的师父同父亲是师兄弟,医术却在父亲之上。只那人闲云野鹤,不官场沉浮,只悬壶济世。 上回来信,他老人家好像是在……青州? 裴晏闭眸,也不知道将洪太医的话听进去没有。 裴晏只是在想,他有多久没听见他人提起沈鸾的名字了。 明明也只才过了一年…… 间发苦,裴晏强撑着坐起身,枕着青缎靠背坐直身子。 他手心攥着的,依然是沈鸾留下的木块,还有一对耳坠。 这耳坠,还是当在天水镇,裴晏从王二丫那换来的。 裴晏轻轻勾了下角。 …… 洪太医猜得不错,裴晏本就不是遵医嘱的人。郑平劝了好几回,都无果,只能怏怏跟在裴晏出了。 马车在城郊一处农舍停下,郑平跳下车,遥遥望着前方一片荒芜人烟的田野。 他轻叩车门:“主子,这农舍好像没住人。” 裴晏:“去敲门。” 郑平应声照做,然敲了半天,屋里却始终无人应答。 裴晏双眉紧皱,手心攥着的,还是那块小木雕。 他望着那方农舍。 先帝晚年沉炼丹,而后又折在其上。先帝深信不疑的净远道人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那死在狱中的“净远道人”,自然是裴晏拿死囚换的。 无人知晓真正的净远道人,其实就藏身在城郊的一方农舍。 屋内迟迟未有人出来,金吾军进门搜了一圈,却是在桌上找到一封密信。 裴晏拆开,却是净远道人的字迹——得偿所愿。 裴晏皱眉。 郑平战战兢兢跪在地,先帝沉丹药,甚至荒唐得想要拿先后借身还魂,如今裴晏也…… 郑平眼睛盯着地面,冷汗连连:“陛下,鬼神之说不可信……” 借身还魂何其荒唐可笑,郑平真没想到裴晏会相信这样的说辞。 “朕以前……也是这般想的。” 马车内,忽而传来裴晏轻轻的一声。手上的迦南木珠转动,遥望那方农舍,裴晏好似陷入回忆中。 然后来有了那事,裴晏却不得不信了。 郑平伏跪在地,不敢多言。 忽而却见暗卫匆匆赶来。 “陛下,乔鸿渊有消息了。” 裴晏睁开眼,厉声:“说。” 暗卫恭声道:“乔鸿渊夫妇确实于去岁到过天水镇。” 乔鸿渊的夫人阮芸一路跟着丈夫走南闯北,表面是为了生意,然更多的却是为了寻找自己失散多年的姐姐。 而天水镇之后,乔鸿渊和阮芸忽然乔装打扮,连夜赶往边陲小镇。 听说,还收留了一名女子做义女。只那女子的身子欠安,近在青州养病。 “……身子欠安?”裴晏低声呢喃,目光落在净远道人留下的四字上,他心里忽的涌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裴晏凝眉:“……可有那女子的画像?” 暗卫摇头,时间紧迫,他得到消息便匆匆赶回京城。 闻得裴晏要画像,暗卫轻声嘀咕:“若是要画像,秦公子那应是有更多的。” 早知道他该随便偷来一张的。 裴晏冷下脸,一字一顿:“……秦公子?” “是。”暗卫低着头,“陛下有所不知,阮芸有意将义女嫁给隔壁的秦公子。” 若是晚回一点,他兴许还能吃到两家的喜酒呢。 第八十三章 江水暖, 水面上波光粼粼。 轻舟泊岸,沈鸾倚在画舫窗下,遥遥的, 听见水面传来一阵阵高谈阔论。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