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木门久未修缮,摇摇坠。 男子一脚踢开,怒气冲冲朝裴晏冲来:“小兔崽子,我……” 一道银光骤然在眼前划过,裴晏手持利剑,一剑刺穿男子的膛。 汩汩鲜血自心口冒出,血地。 那一剑裴晏故意刺偏,为的就是好欣赏男子生不如死的惨样。 他冷眼旁观,冰冷的眸子没有半点起伏变动。 手中的伤口还在,裴晏却仿若未觉,只冷眼瞧着男子匍匐在自己脚边,他一双眼睛瞪圆,凶狠横目:“你、你……” 又一剑落下,恰好是昨男子鞭打裴晏手臂的位置。 男子惊呼连连,疼得在地上打滚。 浓重的血腥味溢整间屋子,似是地狱重现人间。 男子奄奄一息倒在地上,身上扎了血窟窿。 许是闹声太大,惊扰了还在睡梦中的吴才人,她还当是自己的相好又在鞭打裴晏,不耐烦转过后院,口中骂骂咧咧不断。 “这天杀的,一都不得安生,就不能安静一点……” 跨过门槛,瞧见眼前的一幕,吴才人吓得话也说不出,尖叫连连。 “来人!快来人!” 吴才人慌不择路,转身就想往外跑,可惜她忘了这是在明殿,无人问津的明殿,自然是没人听见她的求救。 一剑穿心。 尚未来得及擦干的利剑,准确无误穿过了吴才人的心口。 着缓缓升起的晨曦,吴才人一点点倒在血泊中。 利剑穿膛而出,裴晏脸上面无表情,只淡淡朝门口的李贵道了一句:“收拾干净。” 万籁俱寂,晨光熹微。 遥遥的,忽闻一阵乐声穿墙而来,裴晏抬眸往前望去。 门高高伫立,他自是看不见蓬莱殿的盛况。 在那里,长安郡主沈鸾,正在过生辰宴。 …… “——裴晏!” 骤然惊醒,沈鸾直直从榻上坐起,心口起伏不定。 光悄无声息落在窗边,层层帐幔挽起,入目却是裴晏骨节分明的手指。 那双黑眸和梦中相差无二,然此时此刻,却是忧愁和担心。 “……卿卿?” 一语未了,滚烫的怀倏地落入一人。 沈鸾扑进裴晏怀中,她眼中还有未干的泪珠。 裴晏稍稍一怔,而后将人揽入怀中。裴晏双眉紧皱:“发生何事了?” 晨起盥漱,难免会闹出动静,故而裴晏都是在外间解决。 他低眉,细细打量沈鸾的脸:“做噩梦了,梦见什么了?” “梦见……” 沈鸾倏然一怔,梦中发生的一切,于自己而言是噩梦一场,然对裴晏而言,却是真真实实在身上发生过的。 声音哽咽,沈鸾望着裴晏那双眼睛,忽然什么话也道不出。 半晌,方小小声道:“梦见你不要我了,还当着我的面娶了另一名女子做皇后。” 沈鸾自裴晏怀里抬起头,脸的幽怨和委屈巴巴,似在为梦中的自己抱不平。 裴晏勾,眉眼瞬间沾染笑意,腔低低发出一声笑。 沈鸾气得给了人一拳:“……你还笑?” 她攥紧裴晏衣袂,倏地,沈鸾双颊泛起点点红晕。她附声在裴晏耳边,温热气息洒落,沈鸾声音极轻极轻:“裴晏,你也有家人的。” …… 郑平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走得如此快。 前几,为着沈鸾不在中,裴晏一直心绪不佳,面铁青。 郑平战战兢兢,深怕哪里做得不好,又惹了这位主子的不快。 幸好裴晏今从沈府出来,面上的霾早就消失殆尽。 他走得极快,不多时,人已到了七宝华盖香车前。 斑驳光影落在裴晏眼角,他敛眸,低低地、低低地笑了一声。 郑平垂手侍立在一旁,险些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这几乾清可谓是愁云惨淡,不想裴晏只是在沈府待了一夜…… 郑平胡思想,果真还是沈鸾厉害,竟能哄得这位阎王眉开眼笑。又想着回去为沈鸾供一盏长生殿,以求沈鸾长命百岁。 茫茫光铺落一地,裴晏站在光中,耳中骤然响起沈鸾羞赧的一声:“我是你的子,自然算是你家人。” ……家人。 裴晏弯,俯身进了马车,墨绿车帘松开,挡去了炙热的光。 倏尔,马车内传来裴晏淡淡的一声:“这几,裴煜可是找过你?” 郑平不寒而栗,赶忙拱手:“六皇……”他险些一口咬上舌尖。 裴煜如今和裴晏势同水火,说是劲敌也不为过,且如今是裴晏当政,何来的六皇子? 郑平颤栗:“确实找过奴才,不过奴才都回绝了。奴才对陛下一颗真心,天地可鉴,奴才对陛下绝无二心……” 郑平差点跪地表忠心。 倏然,他听见马车内裴晏一声笑:“下回他再找你,你就将东那残废的消息透给他,他知道怎么做。” 第一百章 光地, 长街悠悠。 蝉鸣在耳边聒噪,京城某家酒肆内,小二的吆喝声络绎不绝。 店内人头攒动, 摩肩接踵。 偶有一人低着头,匆匆自门口走来, 他脸上沾污垢, 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只一双眼睛是清明的。 无意间撞到一行人, 那人赶忙认错, 不多生是非,眼都不眨,直往窗边走去。 窗下的八仙桌搁着一壶浊酒, 一旁的小碟子盛着京城最富盛名的jsg糕点,据说是里传出来的。 裴煜浅尝一口,复又放下, 只觉得这酒楼的掌柜实在是胆大包天。 中的御厨若是这个手艺,早就死上千百回了。 这糕点, 甜得腻人, 一杯浊酒下肚,齿间的甜味仍旧充盈着。 裴煜拢紧双眉, 余光瞥见疾步往这里走来的属下,裴煜目光一凛,下意识张望左右。 他低声:“……如何了?” “主子,这是里那位刚让人送出来的。” 薄薄的一张纸条, 裴煜迫不及待解开。 在沙场上从未掉过一滴眼泪的八尺男儿, 此时却红了眼眶。 ……他的皇兄,居然还在人世。 属下垂手侍立, 不敢惊扰裴煜。 幸而酒肆人烟嘈杂,无人注意到角落的异样。 身后一男子喝醉了酒,一脚踩在长条凳上,许是喝多了,他说话颇有几分颠三倒四,含糊不清。 “要我说,谁做皇帝都不重要。” 男子嗓门洪亮,几乎整层楼的人都朝他投去视线。 同伴怕招惹是非,赶忙将人拉下椅子:“刘兄,你喝醉了,快坐下!坐下!” 酒劲上来,那被唤作刘兄的男子不顾同伴的劝阻,依旧扬高嗓门,大声嚷嚷。 裴煜握紧间利剑,白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目眦裂,猩红着眼睛紧盯男子的背影。 什么皇帝,那不过是一个谋权篡位的…… 忽然,耳边落下一阵高昂的哭声,刚才还叫嚣着“不要拦我”的男子,此时却泪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不懂,刚打仗那会,我媳妇刚好病了,我求爷爷告,京中一个大夫也找不着。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跛脚郎中,结果百草阁什么药也抓不着。我媳妇那病又耽搁不得,她身上还怀着孩子,不好还会一尸两命。” 刘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声震耳聋。 可怜一个八尺壮汉,哭得泣不成声。 “那郎中说,若是再找不到药……” 那段子于他而言是至黑至暗的,男子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那样一场噩梦。 他小声啜泣,随手接过同伴递来的巾帕,往脸上抹去,“你们不会懂的,我那时差点以为……我救不回他们了。” 幸好战事结束得及时,裴晏登基后,又颁布了三年免赋税,家中若有未一周岁的孩童者,每月还可至福安堂领银钱。 那银钱虽不多,却也够小孩一人的吃食。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