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八宝村来了新面孔,还是坐马车 进来的,甫一入村,就立刻招来数道视线。 村民们的视线一路跟至林家旧屋的门外。 马车上走下来一位锦衣玉面的年轻公子,隔着遥遥的距离,围观的人跟长了对招风耳似的,模糊听到对方唤门而出的小林先生一声“殊文”。 小林先生跟城里来的公子究竟有何关系?! 周围村民忍不住疑惑,心直口快地喊:“小林先生,这位公子是你谁啊?” 林殊文从愕然中清醒,他往后退了半步,跟人解释:“他、他是我的一位旧友。” 洛星怀眼瞳缩了缩,林殊文让开门,垂眸道:“外面人多,有什么话咱们进屋再说吧。” 在院里凿井的师傅们最多打量几眼,并未像外头的村民那样直咧咧地问,帮人家干活,看脸的功夫到底有几成的。 洛星怀看见院子的师傅,随林殊文进了屋,盯着他关门的手,开口问:“他们是?” 林殊文领着人入内:“替我凿井的师傅,住在这儿打水不太方便,和河边接水得走几个来回,凿口井用水的时候能减少许多麻烦。” 洛星怀目光紧随少年的背影,青的薄布衣笼着他清瘦的身子,过去这张侧脸能看出少许柔软的,此刻不见了,下巴小巧细尖,胳膊一抬,出的手腕又白又细,指上还有些刮痕,很是惹人怜惜。 林殊文正在倒水,之后把碗递给洛星怀。 “天热,喝水解渴。” 洛星怀双手接过碗,眼神一直没从林殊文脸上移开。 他心底憋着一股气,本来想说不渴,但水是林殊文亲自准备的,饮下几口,视线沿屋子环顾。 洛星怀低声问:“殊文,你来村里后就住在这样破旧窄小的地方么?连件像样的家什都没有,这如此硬,褥子不够柔软,怎么能住人?” 林殊文:“……” 洛星怀看着他:“你跟我回城里,若林叔不接受,我给你找其他干净舒适的院子住,别留在村里受苦了。” 兀自说完一通,洛星怀见少年神情没什么变化,心头发堵,不由慌。 “殊文,这次是我做得不好,明明答应要来找你,却拖了这么好长的时。家里总拦着我不让我找你,和他们争执过,我爹还把我足,时刻有人盯着,前几……我爹才肯让步。” 洛星怀勉强笑道:“所幸能赶在你的生辰过来了,等明过完生辰,跟我回去好吗?” 林殊文坐在凳上,摇头。 “洛星怀,我不会回去了,”他打量旧屋,道,“这里虽然还有些简陋,可都是我慢慢将它打理成眼下的样子。最初来时,只有几面旧墙,顶上的瓦还总是漏雨水,四处空的,夜里若不烧火,怎么睡都不暖和,更不踏实,但如今已经不一样了。” 他还问:“你不是要成亲了吗?” 路星怀一震:“殊文,你如何知晓……” 又急忙解释:“原先爹想重新替我定门亲事,但我没答应,为此闹了好长一段子,爹娘命人时时看管我,是以找不到时机来接你。” 林殊文望着他:“那为何此刻能出现在此地呢。” 洛星怀哑声。 半晌后,艰涩道:“我答应娶那人,爹就让我过来看你。” “但那些都不是什么紧要事……殊文,你跟我回去吧,呆在这儿的子不适合你,从前锦衣玉食惯了,如今住的都是什么地方,你瘦了许多。” 林殊文眼也不眨:“倘若我跟你回去,你打算怎么办呢?” 洛星怀道:“若林叔接纳,自然是好,若他不愿,你就住在我的院子里,到时候找几名仆人跟在身边伺候,子就和从前一样,舒舒服服的过着。” 林殊文问:“你要一直养我?纵使成了亲,也要这般?” 洛星怀嗓子发紧:“你还小,什么都做不了……” 林殊文道:“过两年我就到弱冠之年,哪怕如今孤身回来,一样能把子过下去。” 他言辞从来就不严厉,说话总温声细气的,但这次林殊文看着洛星怀的眼睛,口吻有了坚定。 “星怀,假若你真成了亲,还要养我,叫旁人怎么说我们?你能置你爹,置洛家名声不顾么。” 有钱人家在外头私养外室或哥儿的不是没有,可传出去的那些话总不太光彩。 更别提他和洛星怀已经没有过去那样的关系了,自他离开,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凭什么让对方养自己,让双方,乃至彼此的亲人,受人指摘议论? 林殊文轻声道:“星怀,请你冷静些,往后这些话莫要再说,对谁都不好,况且让你将来的子听见,该会有多伤心。” “你回去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就当你没来过。” 洛星怀脸不可置信:“殊文,过去我们的情意都是假的么?” 林殊文坚定道:“你回去。” 原来的自己,子就是太随意,家里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做,没有半点自己的主意,没从内心问过自己究竟要不要这样做,想不想这样做。 但如今他想坚定一点,替自己做一次决定,所以无论洛星怀怎么说,都不松口。 “星怀,若你念及我们的情,那就到此为止,莫要再我了,好么?” 洛星怀无言,他认真打量少年侧脸,雪一般,还是那副内敛温顺的模样,却又似乎不变得不太相同,眉眼带了少许透彻,好像有点长大了。 洛星怀道:“好,我不你做不愿意的事情,”继而发出一声苦笑,“眼下连跟我离开,都变成你不愿意做的事,对不对?” 林殊文沉默。 洛星怀叹息,道:“先不说别的,至少我今留在村里,明陪你过十八岁生辰,我们也是一块长大的,这份情意总做不得假,别拒绝好吗?” 林殊文迟疑,点了点头。 “好。”他问:“今夜你要住在哪里。” 洛星怀道:“这你不必担心,我一会儿让老冯在附近找家有空房的村民问问,花点钱留宿一宿,再不济,可以在马车里对付一晚。” 林殊文是个哥儿,洛星怀不能与他凑一屋,传出去对他名声不好。 时辰还早,洛星怀没有干坐着,主动在林殊文的小院转转,神情愈发黯然。 “殊文,你受苦了。” 林殊文摇头:“我能挣钱,能自食其力,放在过去,想都不敢想这是我能做到的。” 况且上辈子他已经失败过一次,回来不久就摔死在坡底下,别人只当他是只不起眼的夜猫。 这一次却不同前世,莫布一家对他很好,就近的乡邻与他见面会唤他一声“小林先生”,严爷对他有诸多照顾,林殊文很高兴认识他们。 洛星怀窥见少年足的神情,一时分不清何种滋味。 他道:“我刚来这里,随我出去走走如何?” 师傅们凿井动静不小,不是个说话的场合。 林殊文答应。 甫一出门,来了位村民,见到林殊文就笑:“小林先生,能不能替俺给俺弟弟写封信,叫他下月回来,家里办喜事!” 林殊文进屋写信,很快把写好的信给村民,对方付了他五文钱。 林殊文仔细收好五文钱,这钱放在洛星怀眼里,掉地上都不看的。 洛星怀问:“你就是替人写信,一次才挣五文?” 五文能吃什么…… 林殊文解释:“村里没个识字的人,况且若不是最初他们托我写信,没有这五文钱,我早就饿死在屋里了。” 五文钱可以买五个馒头,可以吃一碗素汤面,都是过子的钱。 * 还不到正午,村里的男人大多数都出门干活了,或上山打猎,路上能见到的人很少。 林殊文和洛星怀行至河岸,洛星怀看着潺潺的碧绿河水,忽然开口,想替自己争取最后一次机会。 “殊文,我还将咱们二人的婚约记在心上,当时说过等你过了十八岁就定亲……那是什么?” 话音戛然而止,河岸前的矮草堆忽然冒出两个人,林殊文好像见过其中一个,但不知道名字叫甚,两人你推我我推你红着脸跑开,剩下林殊文和洛星怀面面相觑。 待他反应那二人在做什么,都各自有点不自在。 林殊文还在林家时,林广良让人买房中秘事的册子叫他看过,还请有经验专门教这些的上门教他。 林殊文当时还比较小,而且极少有过任何/旎的念想,看这些既慌张又无措,只说自己学会了,实际究竟会没会,学进去多少他至今都是懵懂的。 洛星怀在家里亦有过此经验。 有钱门户基本都会让孩子们专门去学,毕竟看重香火续传。 洛星怀岔开话,道:“咱们换另一条路走走。” 两人过去虽走得近,还决定要定亲,其实他和洛星怀连手都没牵过。莫说如今已有生疏,林殊文要跟洛星怀断了关系。 他顺了对方的话,择另外的道走。 * 跑开的二人,其中一个是家里男人死了多年的寡夫张氏,另一个是给村里修瓦的工匠王平,林殊文之前要修瓦的时候,莫布带他向王平问过相关事宜。 两人还没从河边亲热被撞到的惊吓里回神,路上遇到从田地回来的庄稼户,庄稼户笑问:“王平,你咋慌慌张张的?张寡妇咋也在这?” 张氏和王平怕方才的事被发现,忙道:“我、我在和王平说小林先生呢!” 王平脑子一转,跟着附和:“对……方才张寡妇在河边洗衣,瞧见小林先生跟城里来的公子说话,听他们说要定亲。” 于是话茬儿就转到林殊文跟城里来的未婚夫身上去了。 正午一会儿的功夫,干活回来的人吃饭时都在议论此事,罗文上山忙了阵伐木材的活儿,下来听到村民们唠了一路,暗暗心惊。 他匆匆赶回宅子,去了书房。 书案堆着一簿录,罗文掩声走进,清了清嗓子。 严融之从书案抬眼,靠在紫檀椅上:“何事。” 罗文道:“主子,您忙完了么?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说。” 严融之看他,罗文没有隐瞒,道:“和小林先生有关。” “方才,张氏在河边遇到小林先生,看见一位城里来的公子正陪先生散心呢,说是先生的未婚夫。” 严融之垂眼打量了身上这一袭暗纹布衫,把余下的几份簿录给罗文。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