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水边走向村口的大路还有大约不到1公里的距离。周楚澜背着李卓曜,所以走不快,步伐很轻。李卓曜刚开始还在跟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过了会儿就渐渐地没了声音,只听得到很重的呼声,他的膛紧贴在周楚澜的后背上,上下起伏着。 “很难受?” 周楚澜低声询问。 “有点……恶心……我想睡觉。” “不能睡。再坚持会儿,救护车就快来了。” “我就……睡一小会儿……”李卓曜糊糊地说,上下眼皮正在拼命打架。他知道这是中了蛇毒的表现,但此刻头昏脑涨,控制不住地想要睡去。 一只宽厚的手掌覆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像是鼓励似的拍了几下。 “别睡。” “你有去长沙玩过吗?我们学校门口的臭豆腐跟糖油粑,特别好吃。” “如果晚上去爬岳麓山,6点的时候全山的灯会亮起来。冬天的话,很神奇。” 周楚澜开始不停地跟李卓曜说话,隔一会儿,就在他的腿上轻拍两下,不让他睡着。 中蛇毒会出现嗜睡的情况,是不能够睡过去的。 “别睡,我们快到了。” 不知道是他的语气很轻,还是李卓曜的大脑昏沉,听什么声音都很小,他觉得周楚澜的语气都变得很温柔。小时候家里的大人哄自己睡午觉,都是这样轻拍身体,唱着儿歌的,那些语言变成了催眠的音符,一个字一个字的飘进耳中,很舒服。 周楚澜的话,也像这样一个音符一个音符的飘进来的,他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的某种遥远的梦呓,朦朦胧胧地,腿上温热的触在提醒着自己,不是梦。 “乖。别睡。” 他低声说。 这句话像是某种魔力。刚才突然袭来的一阵难以控制的困意,略微减轻了些。李卓曜恢复了点清醒,糊糊地想着: 好,我会乖。我不能睡。 “长沙,还有,橘洲烟花。” 他半闭着眼睛,竭力驱散着脑海中的困意,回应着周楚澜的话。 橘洲烟花很有名,是整片天空都布火树银花的那种壮丽的漂亮。他只在网上看过视频,并没有去现场看过。但刚才周楚澜说的那些关于长沙的话,断断续续地飘进了他的脑海。 长沙。长沙。 眼前开始冒金星,涌在了大脑深处的那片黑暗里,那些小小的金的火星在跳,很像簌簌落下的烟花。 这一刻,李卓曜忽然很想看一场橘洲烟花。 “你知道橘洲烟花最好的观景位在哪吗?” “我知道……江边的……李白江阁。” “……那叫杜甫江阁。其实那边并不是最好的观景位,因为离得太近,人又多。” “那应该去哪看……” “最好的远眺观景位,要从我们学校坐立珊专线公,去往江边,苹果湖路口站下,往前走几百米,从有灯塔的地方下去。那个视角,是最好的。” “最好看的烟花……是不是国庆放的。” “我觉得不是。”周楚澜扯起嘴角,忽然笑了,侧过头看着李卓曜,两人的距离又离得更近了一些。 “国庆的烟花很热闹喜庆。但我觉得元旦的烟花设计更加浪漫。” 李卓曜声音很小的“嗯”了一声,脑海中糟糟的。又过了一会儿,救护车的声音、周楚澜急切地叫他名字的声音、医生跟护士手忙脚抬担架的声音,杂糅在一起,搅在脑中。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大脑中这些哄哄的声音反而消失了,变得一片澄明。有一句刚才混在杂音中的话,从某个昏暗的角落涌了上来,李卓曜居然可以听得分明。 “有机会的话,元旦来看橘洲烟花吧。”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市医院的病房里,手上输着,脚上着绷带。他妈梅萍正在旁边的椅子上焦急地坐着,见李卓曜醒来,神才放松下来。 “还好吗儿子?头还晕不晕?” 梅萍把手伸过来覆在他的头上,被李卓曜轻轻掀下。 “不晕了。妈,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看着梅萍那一身大红旗袍,叹了口气。 “你穿成这样?来医院照顾你儿子?” “死小子,你还说!当时你张叔叔给我打电话,说你在长沙的农村让蛇咬了,要住院,我正跟舞蹈团到外地排舞采风,衣服都没顾上换,马上往长沙赶。” 见李卓曜神还不错,梅萍这会儿才放下心来。端起旁边的粥,递给他。 “来,吃点东西。咬你这条蛇还有点毒,医生说要住院一星期呢。” 李卓曜接过碗喝粥,看见桌上还放了一大份凉了的馄饨,一个水煮蛋,一杯纯牛。 “你怎么买这么多?” “这不是我买的。好像是送你来的那个同学买的。哦对,你真该好好谢谢人家,人家在这守了一夜,一直等到我早晨赶过来。” “他人呢?” 李卓曜一惊。睡太久了,脑子还没清楚过来,昨天是周楚澜把自己送到医院的。他背着自己从乡间的小路走到了村头的路口,远远地,就看见了救护车的影子。 “回去了。说研修班那边还有事。这一袋子水果也是人家买的。”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