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看时临,时临稍微有点难堪,但也还好,答了:“是我。” 顾谈隽了然,点头:“嗯,知道了。”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么认栽,三年情当喂狗,几个月补偿金几万块也行了,够他找下一份工作。 可真认吧,想想那边态度和干的这些事就恼火,咽不下气。 连温知予这种格温良的女孩子都能被这事气得恨不得不管自己工作大家闹得两难反正不让对方痛快就算了,心情舒展了才好。可最后陡然看到顾谈隽,一盆凉水泼下来,她觉自己整个人走路都有点悬,难得有点清醒了。 她记起,生活里除了男男女女的情。 还有工作和事业,以及她在领导人眼中的印象。 单独的咖啡间,她端了杯热茶递他,说:“顾总。” 他看了眼,只说:“不用。” 她放到了一边。 陡然看见他,这事,着实不知道怎么讲。她不知道顾谈隽会是什么态度,会怎么看待她的想法,她在想,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什么做事冲动、做事草率的,或是…… 好吧,确实有点。 温知予承认,可人又哪有时刻能保持冷静的呢。 他开口了:“朋友那事,准备怎么解决?” 她啊了声。 他正看着她。这又像工作了,问她问题,等她回答,回答至关重要,就如考场答题。 温知予说:“不知道,本来是准备走诉讼,先看看补偿金怎么给。我是想着先争取一下的,补偿金能谈好当然不用闹那么多,这事我们态度是过,可对方真的也有不厚道的地方……” 他嗯了声:“是不厚道。” 听着像支持她们的。 温知予低头,忽而无言。 他又问:“最近你们工作做得怎么样?” “好的。” “好是多好,能完全不管工作室品牌就能有盈利还是。” 温知予心提了提,抬眸,对上他视线。 “觉事业顺了,利润也蛮好了,走上正轨了。是吗。” “……也还好。” “张嘉茂对你们评价一向颇高,你们的成绩,都超过了他底下二月初新上的一块手游项目的成绩这你知道。” “是。” “所以碰到事情,一上头,一心急,工作都可以不顾了就这么去跟人呛,影响公司形象,影响自己事业,或者再想个不好的,在行业里,跟人家闹难堪了让同行知道钻空子搞你,你觉得划算吗。” 她心一咯噔。 知道他轻描淡写铺垫那么多的用意了。 她说:“没有。” 他垂着眼:“为朋友出头,帮他去出一口气,也行,可以的,够义气。能在关键时刻给朋友出头,甚至是豁出去什么也不顾,也可以,没关系,这其实是件很酷的事。” “顾总……” 他忽而抬头:“可我希望你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一冲动去讨个说法就能成功的。” “有些事情要冷静下来去想程去做,不论事业还是生活、或是劳动仲裁,这都需要时间。冲动有时只会恶化,会失败。” 是,正如姚卉给他打的电话,着急忙慌地把什么事情全部和他说了一遍。他也知道对方哪是为了什么工作,那都是铺垫试探他口风。看他询问温知予情况,姚卉情绪一上来,什么都跟他说了。 一家小美妆工作室罢了,跟明星合作顶多上千万的利润水,十几万的补偿金,也还好,哪怕对方不愿给,也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大可以拿自己权利去随便帮了,找各种手段,走走关系,可以,是可以。 或者他本人出面跟人谈谈。以他的口才和商业谈判能力,大概也不是难事。 他当然不难想到姚卉是考虑到这些,也想帮朋友才如此。 可现实毕竟是没那么容易的,何况于他而言,这事实在是太小了,小到要真是平常的他,都不愿理会的那种。 她手指微僵,安静聆听。 “我问你,如果是你出这种事,前老板卸磨杀驴不讲情义,十几万的补偿金只愿给几万,你会怎么做?以你的能力,虽然你随时可以找到下一份更好的工作。” 她不知道顾谈隽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她只知道被他这样问,她本不知道什么样的回答才是分答案。 “或许……我或许会,还是会坚持把那笔钱要回来。”温知予说。 “是,肯定得要,必须要。这是我们作为员工本该争取的基本权益,是我们的,当然该一分不少要到手。” 他又说:“可如果,你遭受了职场暴力,不良老板pua你,要你奉献,又不给回报,欺骗你情,你会怎么做?” 温知予想不到答案。 “像今天这样,大闹公司,把什么事情都闹到人前歇斯底里,把人掀得飞狗跳吗?” 她声音小了些:“其实,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有想这样……” “是,我理解你,也知道这个办法无疑不失于一个可以气的、可以出气的,我很喜这种做法,起码做了可以很,发火很,吵架也很。” 温知予抿着看他。 “可你要想想这样做的后果。” “本该你们的权益,经过冲动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 “你们被叫了民警,叫去调解,可能本来事情很小、可能等待仲裁能有答案。结果闹大到最后成这样,影响你去下一家公司的声誉,再或者新公司去背调,对方拿这件事油加醋,影响你整个职业人生,这划算吗?” 温知予慢慢冷静了,这是真的冷静下来了。 她知道顾谈隽只是在打比方设想,但她也真的开始反思自己在这件事上的处理是否有失妥当。 顾谈隽说:“我很同情你朋友的遭遇,真心并非错误,错的是处理方法。” “你的事业刚起步,前期步步谨慎如履薄冰,做起来了,会有无数同行盯着要找你的错。张嘉茂那边刚就你们的成绩给出认可,你们做得很好,我不想这个时候因为一些外部因素、一丁点错误而对你稍有影响。” “希望你变好,是真的成为一个凡事冷静理智、不急不忙的人。而不是随时因为一点冲动就影响到自己的,凡事总有办法,而非一定过。” 她无话可讲。 只说:“我知道了,谢谢顾总指点。” 她甚至头也不敢抬,他看着她,知道这姑娘晚上回去肯定又要睡不着了,估计要辗转反侧,心里受煎熬。 她老喜反思自己。 他并不是怪她什么的,他也没那个立场,他只是担心,只是希望她往后遇到每一件事的时候可以真正做到心如素简、能自己就可以冷静处理,内心强大,不被任何外部影响。 他声音终于缓了点:“你没有错,每个人格不同,你在乎朋友,你真诚,很多人都做不到你这点。” “还有一个。” “如果真像你们说的。时临那个前领导兼前情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听他帮着讲话,温知予难受的心情才好了些,没有刚刚得那么紧。 她知道,他也有心缓解气氛。 她问:“你现在过来,不忙吗?” 他想,忙么。 其实一小时前还在和重要客户会面,在谈事,接到那个电话就直接过来了。 他说:“不忙。你先忙吧。” 顾谈隽这次帮助温知予的方式,并不是亲自去为她做什么。他仅仅是和温知予谈心,说了这番话,可温知予已然从他一番话里得到清醒,找到方法。 他说得很对。 人此生要经历的磨难很多,如若每次遇事都着急心切没有理智,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她不该去人家工作室,不该的。 可她也不后悔,为朋友出头,这很光荣。 事后,她理智了下来,跟时临一起整理材料。对方发他们私人之间的照片,这已经触犯了个人隐私权,包括职场上的,十几万确实不算什么,他们一开始也只是意难平,温知予认为该他的,就是该他的。 他们准备走法律程序,她相信,不管对方在情上多跋扈,法律会给她仲裁。 这之后,他们冷静了下来,在一块吃饭聊天。 温知予在商务区餐厅座里望天,老回想他那天说的话,那应该是顾谈隽第一次和她谈及职场暴力这种类似话题,她很喜他的想法,哪怕直言不讳时说的话可能不太中听,可顾及她情绪,他偶尔还稍微认可了一下她。 搞得人老不忍回想,这就是语言的艺术吗。 明明是有点苛责的,可话说得就是令人讨厌不起来。 他还问她如果是她碰到这种事会怎么做,她其实想问,那他呢。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做,他也会像那个女人对时临一样对她么。 这个问题其实找不到答案,她自己坐在这里连明天会在哪也不知道,这种问题谁又知道呢。 时临跟她说:“要不是你那个领导来劝了,我也出不来。其实想想也是,情有什么呢,就像工作没了找下一个更好的就是,情上没遇到良人,拐个角,不就遇到了。” 温知予笑笑,说:“别想了。” 过去的事,永不回头再想。 可时临说:“他叫顾谈隽对吧。温知予,你碰到了一个很好的人。” 温知予说:“是啊。” 如果不是他好,她又怎么会那么喜他。 十月底,她收到了顾谈隽的消息。 那段时间她又忙工作又忙时临的事,前后脚本落不下来,再就是之前被他说了,她真的特别长记,铆足了劲想做出更好成绩给他看,一时竟什么也顾不上。 再回首,加完班的夜晚突然弹出信息。 他说:[姑娘,该给自己歇口气了。]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