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对这些人动心,就像在岩浆里找片雪花那么难。 可她的手心里的确曾真切地飘落过一片雪花。纯净,洁白,理想主义,所以无法在她庸俗的手掌里永存。 从此,她两手空空。 娄语拍完几套衣服后轮到下一套造型,她快步走向化妆间,急于去确认那罐喉糖。 它依然安安静静地摆在化妆台上,没有丝毫挪动。 看来没有被人注意到。 闻雪时已经离开了,娄语环视着空的房间,还是松口气。 比起彰显自己的魅力,不希望被他看见的心情还是更占上风。很奇怪,虽然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但闻雪时就是有一种能让她心虚的本领。 人既然走了,她也就没有特意去收喉糖的心情,任由它摆在原位,坐下来继续改妆换衣服。 下套要换的衣服穿上后却有点大了,需要紧急拿去改良。这是定妆很常见的问题,虽然剧组采买衣服时都会和演员团队沟通细节尺寸,但依然会有不合身的情况,等到定妆这天再据现场的试穿临时调整。 娄语便把衣服下来拿给造型师,里面配套的内搭就偷懒不了。这件内搭穿上的过程很繁琐,要从后背系带,她懒得再折腾一遍。又鉴于刚才夏乐游的情况,怕又有人突然进化妆间,这件内搭还是暴,就待在试衣的帘子后面玩手机。 栗子在三分钟前给她发了条微信,报备已经按她嘱托买完咖啡了,正人手一杯分发给摄影棚的工作人员。 『不过今天好像有点买多了……闻老师的助理也刚刚买了几袋咖啡过来』 娄语看着这条消息一愣。 『闻雪时他们没走吗?』 『又拎着咖啡回来了,闻老师刚还亲自给摄影师送了杯咖啡呢,不过现在不在棚里了,可能回车上要走了吧』 娄语还和栗子发着消息,就听到了开门声。 没有敲门,直接进来的。 这下,她不必再问闻雪时到底走没走——进来的人就是他无疑。 帘子外的人没出声,她便也沉默,假装自己不在。 结果手机没静音,叮一声,微信的提示消息暴了她的位置。 栗子在微信里还在同她通风报信—— 『刚刚闻老师的助理和我说他去找您,给您送咖啡了!』 “你在换衣服?” 与此同时,帘外闻雪时的声音响起。 娄语尴尬地嗯了声:“衣服需要改,我在这里等。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道:“给你们送咖啡,觉会拍到很晚。”说着晃了晃手中的袋子,“我帮你拿了两杯,热的和冰的。看你要哪一种。” “谢谢,闻老师太贴心了。我现在不方便拿,麻烦放到化妆台上就好了。” 她刚说完,突然意识到那个台子上的喉糖,登时头皮一紧。 “等等!”娄语慌忙出声,拉开帘子的隙探出头,“还是现在拿给我吧……” 她的身体掩在帘子后面,伸出手,示意他递过来。 闻雪时的眼神往化妆台上轻轻扫了一眼,转道走向她。 隔着帘子,他站到她面前。 “要哪杯?还是都要?” 她胡选了一个:“冰的。” 他依言拿出冰咖啡,贴到她的手心:“虽然不能润喉,但能提神。” 娄语捏住杯身的手抖了一下。没有杯套,冰块的水汽贴得人一灵。 她装傻:“什么?” “看见了台上的润喉糖。”他笑笑,“夏乐游送的?” “啊,对。之前算是帮了他一个小忙。” 现在这个氛围难以言喻地微妙……刚才他们还老师来老师去的,生疏地为一杯咖啡你来我往地道谢。现在却近乎于像是情人般被质问,她连衣服都没穿好,全靠帘子挡着。 “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出去吗?我一会儿还得换衣服。” 他闻言未动,垂眸看着她。 “有事。”他说,“关于之前对的那句台词,你不喜多加的那句姐姐,为什么?” “……你现在和我聊台词?” “突然想起来。”闻雪时沉,“是不是我叫你姐姐有点太恶心了?毕竟肯定不会年轻人那样那么自然。” 娄语哽住,他肯定是看见那字条了,在这揶揄呢。 “你是你,角是角,我只是单纯地觉得加不加区别不大,所以不如不加。”她扬了扬下巴,“我说明白了,现在没别的事了吧?” “没了。”然而,他的手指忽然冷不丁越过帘子,“怎么总是马马虎虎的。” 说着,挑了下她不经意间滑落的内衣肩带。 他的指尖残留着刚才递过咖啡时沾下的水汽,冰得她打颤。 娄语另一只撑住帘子的手不由得收紧,恼怒道:“这就不用闻老师帮忙了。” 他抱歉地笑:“我只是看你双手都没空。” 说完,若无其事地转身推门离开了。 娄语松开帘子,终于得空的手又往上徒劳地拉了拉肩带,手指却在他刚才抚摸过的位置停住了。画面噼里啪啦带火,以前肩带被那只手指钩住通常都是往下掉,这次却是往上提了。 但依然会心悸。 造型师去而复返,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发呆,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回想些什么,立刻板正表情,清清嗓子对着门外道:“……进来吧。” 造型定完,景也搭完,前期的筹备工作都已到位,就等良辰吉开机。 正式开机前大家先提前进组试拍。这次拍摄大致分为两个场地,一个是国内的戏份,主要是翁煜和秦晓霜从前谈恋的回忆以及两个人分开各自的情线,之后会飞国外某海岛拍摄外景,主要是他们从派对相遇后一起离开,漫无边际度过的那一夜。 国内的部分,美术就在京崎找棚搭了景,省去了飞外地。但棚的位置很偏,方便起见娄语还是住进了剧组提供的酒店,和在外地拍戏时没差。 她不确定闻雪时是不是也选择住剧组,说起来,她甚至不知道他从老房子搬出去后如今住在哪里。 她对他现今的生活一无所知,对他这些年的私人情经历更是不明。 不是不好奇,只是没有一个可以正大光明向他打探的机会,干脆不问,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承受。之前误解过的黄茵花已经让她明白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她本做不到自以为是的大方。 车子驶到剧组安排的住处,和市内的星级酒店相比也不赖,是一处度假山庄,楼不高,四面环起来围成中间的小院,栽种四季常青的玉树。 这个环境在偏僻地带算是不错的了,毕竟是专供有咖位的演员导演等主创住的,和剧组大本营驻扎的快捷酒店不同。娄语的保姆车驶进院落时,旁边一辆商务刚熄火,长手长脚的青年从移开的车门处蹦下来。 娄语一看那个身影,关于润喉糖和便签的记忆涌上心头。 她坐在车内犹豫片刻,还是照旧推开车门下去,和夏乐游平常地打了个招呼。 “中午好。” 夏乐游回过身,笑逐颜开。 “姐姐中午好。” 娄语说着没意义的话寒暄:“你也刚到?” “是呀!”他拉长语调,“来得早还真是不如来得巧。” “行了,别拍马了。谢谢你上回的喉糖。” 夏乐游眼睛顿时亮亮的:“那台词的事你可以有空辅导我吗?” “我……” 她刚想斟酌着怎么措辞拒绝,有个声音遥遥地从头顶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娄语一怔,循着声源抬头。 闻雪时正站在左面二楼天的走廊上,胳膊支在凭栏处,微微俯下身望着中庭,也就是他们所在的位置。 阵风吹落玉树,几片叶子打着旋儿从他身侧飘过。白衣领也被风吹鼓,贴着他那串细长的脖颈摇摇晃晃,喉结若隐若现。 他在楼上问他们:“你们刚到?” 娄语仰面点了点头:“闻老师很早到了?” “我也才刚来。房间在几楼,需要帮忙吗?” “就在二层,不麻烦,会有人帮忙搬。” “那很方便,我们就在同一层。” 夏乐游嘴道:“欸……为什么我是四楼。” 娄语哦了一声:“你喜二楼?我可以跟你换。” “那倒不用了……” 闻雪时又问他们,拐了个话题:“你们吃过饭了吗?” 她摇头:“还没。” “那要一起吃吗?” 他这么一回,娄语反倒有点懵。 她还以为他只是随口一问,不然她肯定会说已经吃了。 夏乐游看不懂眼似的地点头:“好啊!我正好饿了!” 至此,娄语也不好再扭捏,毕竟之后都要个把月抬头不见低头见,跟着说:“行。要不要叫上导演一起?” “叫过了,但她要调分镜。” 于是,最后还是他们三人来到山庄的餐厅包厢吃饭,闻雪时率先拿出手机扫码点餐,递给夏乐游。 “你先点。” “那我就不客气了!” 夏乐游埋头在手机上划来划去,很快就点完了,他想着顺位递给娄语让她接着点,却被闻雪时截过。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