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漫长,有这帮人在身边,苦味尽除。 - 寅时刚过,天刚擦亮。 芳沁还在榻边酣睡,姜如倾背着大小包袱蹑手蹑脚地退出房中,阖上门。 廊庑下的灯未尽,随风摇曳。 因府外有暗卫,姜如倾就立下规矩,府内的侍从到点就可以睡,没必要像其他府邸守夜上值,所以现下这个点,宅内的万物皆陷入沉寂。 她刚从马厩牵马而出,就觉身边一阵清风拂过,抬眸就看到俊书秉剑站在她面前。 “公主,”白俊书看姜如倾的装束,知她要出远门,但很是守规矩没问她具体要去哪里,而是贴心地问道,“可要派暗卫跟随?” 姜如倾被吓了一跳,拍了拍口,稳了心神,摆了摆手,笑道:“不用,我去靖之那里,路上有马副将陪同,不必带暗卫。不过你这是一夜未睡?” 白俊书身上有清冷之气,一身劲装更显利落,她说道:“公主雇我做暗卫总领,俊书定要尽司其职,不辱使命,不敢沉睡。” 姜如倾笑了笑,忍不住捏了捏她一丝不苟的脸蛋,道:“你好可啊。” 白俊书长这么大有被人夸过办事认真,也有被人赞叹小小年纪处事冷静,但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可…… 这被突然一夸,脸倏尔红了,难得了女儿家的娇羞,少了几分疏离。 她躲开了公主的澄澈的眸,掩袍轻咳。 姜如倾知她这是害羞了,笑着往外走去:“俊书,我走了,你保护好冯涔就行。” 白俊书知公主这又是拿她昨说的话揶揄她,脸上的红晕更深,但语调却依然稳声,在背后叫住了她:“公主。” 姜如倾转身,她今未束玉冠,而用一烟青发带绾发,配她身上一袭月白,风而立,更显仙气飘飘。 难怪冯涔会如此喜公主,如果她是男子,恐也会上这样一个率真坦诚的女子吧,白俊书垂眸低首,双手作揖:“还请公主替我转告裴大人一声,齐诏狱那人已死。” 话毕,转瞬就在姜如倾的面前凭空消失了。 姜如倾怔愣,所以俊书是知道那晚进诏狱的是裴文箫?那为何她后来没揭发呢?还有……等等,她刚刚只说了要去靖之那里,俊书是怎么知道靖之就是裴文箫的? 不过她要去见的人,除了裴大人倒也没有他人了,倒是可以推测得出来,但姜如倾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摇了摇头,等见到靖之问问他再说吧。 姜如倾跨马而上,往郊外的马府飞奔。 马副将听闻她也要一同去,脸难:“舟公子,你这不是为难我嘛?万一你在路上磕了碰了,裴将军不得把我卸了?” 姜如倾将小包袱递到他手中,“马副将,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绝不让自己摔着,若真是磕着碰着也绝对和你无关,我就想见他一面,拜托了。” 马副将打开包袱看了看,竟都是些小儿玩意,心中一动,想是这位舟公子竟有心到如此地步,连自家中有一个多月大的孩子都知道,也就心软了。 又嘱托了几句,便带着她一同上了路。 苏都城虽不远,但官道不算平坦,片刻不停歇的话,也得三个时辰。姜如倾不是个娇气的人,只要不喊停,她也不会说累。 这倒令马副将刮目相看,他还以为舟公子这么瘦弱的小身板,行至一个时辰就吃不消了,倒是省心。 过了午后,他们就到了苏都城的军营,姜如倾下了马,面已是苍白,双腿打颤,结果进了主帐还是没见到裴文箫,她扶了扶案几,才堪站稳。 “裴将军呢?”马副将问道。 主帐外的兵役回道:“禀副将,城外的西渠出现了个缺口,还好裴将军发现得及时,没发生坍塌,现正领着骁骑六营在那里补口呢。” 姜如倾心里叹了口气,靖之现在忙得不可开,她突然有点懊恼自己确实冲动了,这不是给他在扯后腿么。 马副将看姜如倾的脸郁郁,知她身心俱疲,忙安抚道:“舟公子赶路也累了,先躺下休息休息吧,等醒来,将军差不多也就会回来了,裴大人见到公子定会心中愉。” 姜如倾现下确实头晕眼花,她也不多言语,想着等休息好了,若裴文箫还没回来,大不了自己再灰溜溜地跑回晋。 待马副将走后,她转身就往屏风后的榻毫不犹豫地躺了上去。 昨夜也未休息好,今又经历了好一番舟车劳顿,混着被衾上的冷香,她这一觉睡得是昏天黑地,不知所云。 朦胧中,她觉脖颈的,像阿愉在挠蹭她一般,那小猫有时候不老实,会跑到她的榻上,用自己茸茸的脑袋在她的颈侧蹭来蹭去。 她阖着眼,脑子糊糊,忍不住笑道:“阿愉别闹,我再睡会。” 软绵绵的娇音,带着点未清醒的慵懒,更显婉曼,竟来了肆无忌惮的盘。 姜如倾咯咯直笑,少倾,她的笑容就顿住了,阿愉再怎么神通广大,也只是一只小猫,哪会解间的绦带呀? 她缓缓睁开眼睛,鸦羽般的浓睫轻眨,慢慢聚焦,缓缓回神,眸心中出现是那人棱角分明的轮廓,他好像瘦了,五官也更深邃了。 狭长的修眸含笑望着她:“醒了?” 作者有话说: 阿愉委屈:我怎么会动手动脚。 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哦! 第59章 、饿了 一室孤灯。 军帐顶上的篷布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姜如倾愣了愣, 哦对,是她来苏都城了,这是裴文箫的军营。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高鼻深目,他肯定没听她的话, 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都长胡渣了。 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可他怎么还能这么好看呢。 裴文箫将她的手握住, 指腹轻轻地擦着她眼角的泪,柔声道:“胡渣可是刺到你了?” 姜如倾看他的认真状, 不被逗乐,这傻子, 谁会被胡子渣到哭啊。 可裴文箫就是当回事了,握着她微微发凉的手,诚笃地帮她吹着柔指, 小心翼翼地吹着,万般宠溺。 她明明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地。 他好温柔。 姜如倾噎道:“靖之, 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我在等你,我一直在等你。” 她想把前世的一切都告诉他。 裴文箫将她半抱起来, 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我知道。” 嗓音如斯沉缓,漾入耳畔。 姜如倾觉得这声隔了一世而来, 她心中是酸楚和痛, 泣不成声。 她哭得不能自己, 摇着头, “你不知道,我……我是姜如倾,你的姜如倾。” 裴文箫的手一顿。 姜如倾的眼泪淌了一脸:“公爷。” 风声幽咽,雨点已经噼里啪啦地砸在军帐上。 裴文箫的手缓缓落下,轻声道:“我知道。” 在舟宅的厨子告诉他,虾仁山药是舟公子做的时候,裴文箫就确认了几分,后来他又去了趟飞鹤居,查最近的定桌记录,发现倾倾进晋后,并未在飞鹤居就过餐,所以她能做出这般口,只能是重生的。 她前世想要在他生辰时做这道虾仁山药,他怎么不知? 他对她太悉了,以至于她手上有个小小的划痕,他都能立马察觉出来,她那时骗他说是被绣针划了,可他怕她在镇国公府受委屈,还是仔细地盘问了品山。 品山见瞒不过,就将夫人的心意全盘托出。 他也没拆穿,但心里的暗喜却是掩藏不住,赏了骁骑营多休沐一天,连当时的马副将都来问他,何事这么高兴。 但可惜前世他还未吃到那盘虾仁山药,竟奉旨进了。 …… 姜如倾哽咽道:“那你既然知道,怎么不问问我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这世一直躲着你。” 裴文箫轻啄着她的泪珠,柔声道:“你想说就会说。” 他的温柔再次将她击败。 “好,那我现在说……”姜如倾接下来的话就被漫夺的吻给堵了回去,“唔…唔…” 烛火跳,她那烟青发带被轻,如瀑的青丝垂落。 “饿了,吃完再说。” 他的声低沉,已是不自知的暗哑,长睫低垂,细密的轻柔一点点向下,勾惹着她的神魂。 眼角的泪水换成了氤氲成灾的香汗,绦带也被松懈,姜如倾的纤指攀着他的脊背,听着外面隆然的雨声,混的想起了那副她送给白束的画。 那卷帙上画的是她从东陵到晋时,沿途看到的美景。 也是这般潇潇地下着暴雨,官道上的广玉兰被狂风颠得颤,雨势也像是失了控,连马车都跟着晃。 他们急急赶路,碾过这一段,过了好久,方来雨的停歇,天际的光翻动着云层,直至云儿无处躲藏,只得跟随着暖轻轻地摇曳着。 她画得就是雨过天晴的这一段。 枝丫上的两朵广玉兰被清风徐徐抚动,亭亭俏立,暖从云层中直穿而下,搅得云儿又簌簌地落了地的雨,无力地飘在半空中。 那卷帙上的笔墨画不出亲眼所见的撼动,姜如倾整个人都被浸染在这暖暖的霞光当中。 直至彻底的骨酥筋软。 她阖眼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那骨节分明的修指拿着温帕,轻柔地替她擦拭着迅雨烈风后的残.。 拢着冷香,一夜好梦。 姜如倾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人早已侧卧看她,玩着她的发梢。 “你不会一夜未睡吧?”她记得昨夜分明闹得那么晚…… 裴文箫低笑道:“舍不得睡。” 他的眸底是欣,勾着角,漆眸离地望着她,是可见的愉悦。 他的开心就如此简单,全因她的到来,他就高兴成这个呆样。 姜如倾环抱过他的身,“夫君,对不起。”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