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铛铛铛铛~~” “叽叽叽叽~~” 另一间房中,清脆的琵琶声和鸟叫汇,共同谱出一首快的乐曲。 谢秋桃在榻上盘坐,手里抱着铁琵琶,五指如飞弹奏。 团子站在窗台上,上下很有节奏的甩着茸茸的脑袋。 只有被团子当舞台踩在脚底下的小龙,不声不响地缩在壳里,打量着两个神经病。 谢秋桃眸子里是笑意,却也有点出神——今天在多宝潭,左凌泉霸道中不失儒雅的模样,一直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她觉得这不怪自己,因为这样有男子气概的男人,恐怕没有仙子见了不印象深刻;要是今天大展神威的是她,左凌泉估计也会对她刮目相看,都是一样的嘛。 唉~静煣姐估计也心崇拜,不然也不会上船不久,就把团子撵过来…… 估计现在正穿着那套小布片,亲左公子呢…… 咦~…… 谢秋桃脸儿一红,作为永远十六岁的小姑娘,想这些实在不害臊,就扫开了脑中思绪,弹琵琶的动作也停下来了。 摇头晃脑的团子一顿,见不奏乐了,抬起头来: “叽?” “叽什么叽,乖乖睡觉。” 谢秋桃起身,琵琶挂在背上,把团子和小龙捧过来,一起放进被窝。 团子不情愿,但还是躺在了枕头上,用鸟喙叼着薄被,把自己盖住。 “乖~” 谢秋桃意点头,来到房间外。 渡船是小宗门打造,规模不大,船楼就两层,二层有八间厢房,一楼则是大厅,能坐这种船的修士,多半都是去附近办事儿探宝的低境修士,开房间的较少,一楼船厅的人多。 谢秋桃来到二楼过道里,做出散心的模样,慢走到左凌泉的房间外,耳动了动,想看看里面在玩什么花样。 但以谢秋桃的道行,自然看不出左凌泉正躺着,让白月亮送到面前,仔细赏月品花,来回走了两次后,就悻悻然下了楼梯。 谢秋桃比较热闹,往坐渡船从没开过客房,都是在大堂里和南来北往的修士瞎扯,顺便捡些漏什么的。 渡船一楼也没啥座位,近百修士都在大堂和甲板上站着,三五成群瞎扯,也有几个小药师、符师,来回走动推销自家宗门出产的丹药符箓。 修行道的底层,是最现实也最有意思的地方。 人人都抱着有朝一御风山巅的梦想,在方寸之地摸爬滚打,怀情热血,做着豪门子弟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小事。 谢秋桃以前听说过一句话,说是‘等在山巅的不是逍遥自在,而是顾影自怜’,以前还觉得胡说八道,但见过上官老祖这些人后,她才明白这句话肯定是某个得道高人说的。 因为修行道走得越高,朋友就越少,更没了四处寻宝、结伴除妖的情和热血,等走到山巅后,就只剩下坚守着道心,孤零零待在山上,看着影子发呆了。 那觉想想就很可怕,所以老天爷别祸害其他人,这份无敌的寂寞,还是让桃桃来承受吧…… 谢秋桃暗暗思考人生,想着想着,思绪就飘了。 她摇了摇头,把七八糟的思绪扫开,旁听起诸多小散修的谈话。 修行道消息传递速度很快,船从雷霆崖出来,已经有人开始说起多宝潭发生的事儿,但口口相传之下,画风逐渐离谱,已经变成了: “……千真万确,是情杀,落剑山的韩剑仙,道侣和人有染,找人算账,被当场打得吐血三升……” “偷人道侣,还打人,这未免太过分……” “这算什么?后来才厉害,打趴下韩剑仙后,那位剑侠当着几千人面把袍子一扯,你们猜怎么着?” “如何?” “小龙长七寸有余,小臂蘑菇盖,当场来了句‘现在你可知道,她为何对本剑仙死心塌地了?’” “嚯——!” ?? 呸—— 谢秋桃眼震惊,火气顿时上来了,知道散修喜道听途说瞎扯,但没想到能扯这么离谱。 本想上去怼几句,但作为半个山巅老祖,又是小姑娘,跑上去理论这些不合适。 因此谢秋桃恼火的旁听良久后,还是没去管这些闲汉,来到了甲板上,暗暗琢磨‘蘑菇盖’是什么意思。 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另一队修士的闲谈,就进入了耳中: “……今年乐府中秋会,映仙、鬼谷峡的几位仙子都会过去,据说有琴道第一大家之称的三竹先生,还会到场献曲……” “唉,这种场合正经人谁听曲儿啊,不都是去看仙子的吗……” “这次不一样,那三竹先生到千秋乐府,说是献曲,暗地里明显是在叫板,就和问剑差不多。三竹先生名望大,仰慕者不少,据说栗河屈家专门把家里珍藏的古琴都拿出来了,借给三竹先生用,叫什么青霄、青霄……” …… 谢秋桃本来随意旁听,听到这里,神忽然一凝,转头道: “青霄鹤泣?” 说话的小散修一拍脑门: “对对对,青霄鹤泣,姑娘也听说过这事儿?” 谢秋桃眨了眨眼睛,稍显恍惚,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事情。 “听说过一些,知道得不多。” 说完之后,就自顾自的回了船搂…… ----- 雷霆崖北部三千里,落剑山。 落剑山得名于宗门内的两座仙山——寒知峰、暑苣峰。 两峰双双高耸入云,之间的空隙,在黄昏时看去,犹如一柄从天而坠的赤宝剑,首任祖师见后,取名‘落剑’二字,开宗立祠,由此扎于世间传承至今。 华钧洲和玉瑶洲截然不同,玉瑶洲的仙家豪门,只有八个半,从出现起就强盛至今,没有太大变动;华钧洲则不然,上古至今从未断代,出现过多少宗门难以数记,只要是现在还留存的宗门,祖上多多少少都阔过。 仙家宗门是否强盛,取决于顶层力量,只要有一个奇才横空出世,成功走到山巅,就足以把百十人的小门户,抬成可以和各方枭雄分庭抗礼的豪门。 反之亦然,撑门面的老祖一死,后辈又青黄不接,铁簇府这样的豪门,都能瞬间变成二。 修行道说白了是拿拳头说话的地方,自家弟子再多,别家同样不缺,撑门面的人不是对方的对手,说话就是矮半分。 就比如铁簇府铸币的权利,没上官老祖坐镇,天帝城、伏龙山会按照上官老祖的规矩让利、让资源?利益重新分配是必然。 修行资源是维系宗门的命脉,稍有损失,就会陷入恶循环。 而且这还不算别人打,而是让你家宗门,回到和你实力匹配的位置。 华钧洲的宗门很多都是如此,当家老祖一死,家业就开始衰落,连续几代人翻不回来,就再无翻身之力,慢慢沦为边缘势力,直到彻底消亡。 落剑山算是情况比较好的,但也已经远不如往昔。 在上古时期,落剑山甚至当过一段时间‘剑道魁首’,绝剑崖都得避其锋芒,其他宗门更是落剑山眼中的弟弟。 随着当家老祖故去后,落剑山开始走下坡路,但依旧是顶仙家,持续了很久,一直到上任老祖。 上任老祖算是中兴之祖,把宗门抬起来不少,但后来有点飘了,想再次挑战绝剑崖的地位,重现落剑山当年的荣光。 但绝剑崖的当家,已经是剑神黄老祖! 黄老祖有多强,和其他‘山上十人’一样,本没人知道,因为从没有人能把这种级别的仙君入绝境。 落剑山上任老祖,想撼动剑神的地位,前后下了三次战书,老剑神都让他再练百年。 三百年后再次被拒,上任老祖忍无可忍,说黄老祖徒有虚名不敢接战,后面的事儿,修行道人尽皆知: 落剑山真变成了落剑山。 一剑下来,上任老祖重伤,外加剑心崩碎,短短数年就郁郁而终。 作为继承人的啸山老祖,属于赶鸭子上架,和让左凌泉现在顶上临渊尊主的位置差不多,天赋旷古烁今也架不住太,能挑起大梁就见鬼了。 况且啸山老祖,在山巅强者之中天资也算不得高,约莫和望海尊主、掩月尊主一个级别,年龄还没桃花尊主大。 自从啸山老祖接手落剑山,落剑山走的就不是下坡路了,境遇和跳楼区别不大。 本来落剑山距离雷霆崖最近,该是雷霆崖渡口的大东家,现在雷霆崖拍板拿事儿的宗门,却是几万里之外的千秋乐府;其他天福地、灵田矿脉的情况相差无几。 资源被挤占,自然留不住新鲜血,到后来落剑山甚至要靠招女婿等方式,来笼络修行道的好苗子。 散修都说落剑山喜搞事情,些花里胡哨的噱头,事实确实如此,但落剑山别无他法,若不长期维持宗门的知名度,变成天下剑修心中的野宗门,就更没好苗子愿意拜师了。 而逢人就提祖宗的光辉岁月,也是这个道理,落剑山不强行以顶仙家自居,还能指望其他宗门吹落剑山?那不默认自己沦为二了嘛。 不过近两年,落剑山的名望又回升了不少。 月之下,暑苣峰外人山人海。 无数修士围聚在剑门之外,看着两个剑侠,在规模庞大的圆台上搏杀。 圆台后的盘龙壁下,放着一排太师椅,各宗名望在其中就座,居中的是掌门薛远侠,旁边还有几位宗内长老,丹器长老韩松也在其中。 一宗掌门向来都不以战力见长,心的都是宗门柴米油盐、仙家人情世故。 瞧见宗门内万人敬仰的场景,薛远侠眼底难掩唏嘘,心中这么多年的郁结,都稍微舒展了几分。 台上的两个剑侠,一个是东洲过来的年轻剑侠,天赋尚可,今天这场或许能险胜,但遇上老祖的嫡传弟子宋千机,没有半分胜算。 想到小师弟宋千机,薛远侠心里便又生出几分叹,或者说。 这个小师弟虽然轻狂自傲,但天赋着实惊人,两年前的一句‘东洲剑修皆旁门左道’,更是给落剑山长了大脸。 这句话东洲修士听着肯定怒火中烧,但华钧洲的人听着啊,至少绝剑崖不敢说这话。 自从这句话出去,东洲登门问剑叫板的人就没停过,薛远侠连嫁闺女的事情都不用考虑了,每天坐在这里点拨晚辈,名望就蹭蹭蹭往上涨。 两年多下来,弟子有胜有负,但小师弟宋千机一场没输。 这战绩摆出去,就是最好的招生文书,光是去年登门拜山头的年轻一辈儿,就比往十年加起来还多。 新鲜血不缺了,宗门复兴只是早晚的事情,老祖近两年都不唉声叹气了,笑眯眯在后山喝茶下棋;这心一静下来,指不定老祖就能往前踏出一两步,把落剑山拉回巅峰……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