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福地能封印记忆,但人之本很难发生改变,特别是刚进入梦境,没经历人生巨变之前,和现实中的人几乎没区别。 荀甫今天忽然被砍死,还被砍死两次,可以确定这个‘刘大壮’刚入梦不久,格应该没变化。 而现实之中,他本就没听说过这么嚣张的人,光是‘边吃包子边砍人’这一点,就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说妖魔都是‘妖魔化’妖魔,完全是变态! 荀甫琢磨了下,询问道:“此人会不会是潜藏的道野修,你们没查清楚背景,就给放了进来?” 幽萤异族虽然不是啥圣人,但所行之道尚有理念支撑,严格来讲是进派异教徒;而那些‘心中无道’以作恶为乐的恶徒,在异族地盘也是被重点打击的对象。 小管事听见这话,觉得还真有可能,但他们开后门就是为了方便这些野修,然后谋取暴利,就算是也不能挑明呀,他恭敬道: “荀公子你这就小看我监兵神殿了,凡是进福地的修士,我等都会严查背景、确认身份,绝不让任何黑恶势力的爪牙伸进……” 荀甫也是豪门出生,对于宗门里上不得台面的小九九太了解了,本不信这种官腔,他起身道: “反正出事儿也是你们监兵神殿自己扛,和我赤乌谷又没关系,我只是提醒一下罢了。” “在下明白,此事一定和上面禀报。” 小管事颔首应付,见荀甫准备出门,疑惑道: “荀公子不闭关了?” 荀甫被连续砍死两次,再一头莽进去找茬,和自取其辱有什么区别? 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被砍死的事儿也不能这么算了,荀甫轻哼道: “不着急,我去联系个朋友,到时候你们安排一下,一起闭关。” 小管事明白了意思——这是自己打不过,想找外援帮忙找场子。 进福地就要掏天价神仙钱,小管事作为管理者,对于这种事儿自然不阻拦,他含笑道: “行,我这就去安排。” 荀甫走出府,心中烦闷之下,也没让天鹰堡的人跟着伺候,独自来到后山的观景湖畔,从玲珑阁里摸出天遁牌,寻思找谁来撑场子。 不得不说,这个人还真不好找。能在梦境之中一刀瞬杀他的人,现实肯定是武道登峰造极的存在。奎炳洲的仙家豪门,天帝城、混元宗、赤乌谷都不是武道宗门,能拿出手的就一个监兵神殿。 荀甫总不能拉监兵神殿的人来帮他,剩下能选择的对象,可就只有西北妖族的了。 但妖族不让进黄粱福地,因为很早以前,有一只妖心血来跑来体验生活,结果就变成了一条看门狗,在福地里待了十几年。 黄粱福地确实有反省自身、改善心的神效,出来之后,那只有故事的,直接变成了成‘圣’,穷极一生都在为家犬奔走,什么不准吃狗、不准套链子、不准打骂等等。 而且人家还不是靠武力硬来,各种给人族传教,讲述家犬的忠诚和不易,活一副圣人气象,用人族教化蛮夷的方式,反向教化人族。 经此一役,家犬的地位确实是提高了不少,但人不了。 因为一个族群地位的上升,必然是以其他族群让步为代价。 如果猪妖、妖、谷子、白菜全这么来,人族岂不是得靠喝西北风存续? 这事儿虽然不大,却让人族首脑察觉到了背后暗藏的矛盾,舍弃了起家时‘众生平等’的响亮口号,改成了‘天道自然’,说简单就是‘天道弱强食,人族最强,有些特权也是应该的,就别计较这么多了’。 妖族对这种改变并不介意,因为人族敢承认弱强食,那妖族过人族的那一天,就是人族的末,作为天生的食者,它们又何曾想过真正的和人族平等相处;现在能做出让步,只是因为当前互惠互利,要一起打开长生道,对抗占统治地位的东南三洲罢了。 这事儿过后,为防再次出现类似情况,黄粱福地这种能让修士悟人生的地方,就不会再对妖族开放了。 荀甫站在湖边,回想了一圈儿认识的朋友,尚未找到合适的人选,忽然听到一阵扇翅膀的声音。 噗噗噗—— 转眼看去,一直白球儿似的大鸟,煽着小翅膀飞过湖面,对着湖里的游鱼出了一道拇指长的小火苗,瞬间把鱼放翻,然后小爪爪抓着,折身往山野间飞去。 ?! 荀甫虽然没认出此鸟的品种,但作为赤乌星君的孙子,能看出这鸟的火焰不简单,绝不是寻常低品灵禽。 自己跑出来打猎,应该是无主的野生灵兽…… 荀甫心中一动,回头看了眼天鹰堡,见没人注意,就把天遁牌放在耳边做出联系人的模样,不动声走向后山密林。 白鸟飞的不是很快,来到密林深处后,就在树枝上停下,埋头吃鱼。 荀甫知道抓灵兽的诀窍,不能硬来,他不紧不慢靠近,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灵果,和颜悦的: “叽叽叽……” 刚叽两声,荀甫就发觉不对劲儿。 虽然密林里空无一人,没有任何异状,但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 修行中人警觉都很高,荀甫很明白修行道没有万一的真理,察觉不对的瞬间,直接就回头想跑。 可惜,还是为时太晚。 荀甫刚刚转身,就发现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一个身材不高的女人,和一个拎着铁琵琶的圆脸小姑娘。 圆脸小姑娘表情看似凶神恶煞,却不怎么让人畏惧。 而那个女人虽然面无表情,淡漠双眸,却让人瞬间如坠冰窖,就好似面前站着一尊能随手判人生死的活阎王。 荀甫脸骤变,身形当即僵住。 荀甫在黄粱福地的红尘劫,半途而废看似是失败了。 但‘红尘劫’的本质在于体验俗世万般劫难,无端暴毙可以说是最大的人生巨变。 换做以前,荀甫手眼通天的背景加娇生惯养的脾气,遇上这种事绝对不会怕,第一反应肯定是怒不可遏来句‘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但莫名连续暴毙两次,让荀甫明白了一个道理——管你什么背景出身,在菜刀面前众生平等,身份高低只能决定你的葬礼是否隆重,不会给你重活一次的机会。 也是这点连荀甫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变化,让他做出了一个外人很难理解,却又合情合理的明智举动。 扑通—— 荀甫还没看起堵路之人的模样,就直截了当的双膝跪地,抬起手来,以诚恳而谦卑的语气开口: “仙长饶命!我什么都配合!” “叽?” 跪的这么干脆,连后面的团子都愣了下,两个劫匪也是如此。 早上秋桃和静煣在外面等着接应,等了半天不见左凌泉动静,反倒是这个飞扬跋扈的公子哥骂骂咧咧跑了出来,然后又跑了进去。 汤静煣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怕出事儿,就把老祖摇了过来,以防不测。 瞧见这个公子哥又跑了出来,她们自然是想抓来拷问福地里的情况。 谢秋桃把此人骗来,本以为是个没啥本事的绣花枕头,没想到此人忽然变得这么‘成冷静’。 上官玉堂见对方很配合,稍微收敛气势,询问道: “福地里面发生了什么?” 荀甫知道在这儿死了他就真没了,强烈的求生让他爆发出了百倍的冷静,恭恭敬敬把悲惨遭遇讲了一遍,调理清晰,用词也十分简洁。 上官玉堂一听情况,就知道砍人他是左凌泉;两人没直接苏醒,可能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她又问道: “福地里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 “秘密?” 荀甫认真回想了下:“地底情况我不清楚,但梦境中就是俗世江湖,发生的事情都很寻常,要说特别的……对了,梦境里面有一个晨峰,据说哪里有座朱雀陵,里面放着绝世神功,很多人去抢,有个姓黄的女侠一直守在那里;以前不觉得,但出来后发现,整个江湖似乎都在围着晨峰转,历代无数名人皆折在那里,山主黄女侠有输有赢,但怎么都不会死,一剑穿心都能活下来……” 上官玉堂听到这里,大略明白了缘由,又询问道: “可知此人真身在什么地方?” 荀甫摇头:“不清楚,若梦境真围着此人转的话,本体应该在太虚古藤基之处,但那个地方我也没去过。” 上官玉堂微微颔首,又问道:“你可知上面收集神祇之力的目的?” 荀甫无奈道:“仙长,我这么配合,您觉得上面会把这种事儿告诉我?我家老祖应该知道,您要不拿我当筹码,去问我家老祖?” 上官玉堂琢磨了下,并未立刻回应,屈指轻弹,震晕了荀甫,转眼望向天鹰堡。 谢秋桃着小,询问道:“现在怎么办?” “里面有俘虏,肯定要救出来。先让左凌泉他们去查,只要一醒,我们就杀进去。” …… 第十八章 仇瓜瓜 踏踏踏—— 暴雨闷雷逐渐停歇,化为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红马速度也慢了下来,在乡野小道缓步小跑。 仇大小姐终究是仙家豪门出生,不会御剑之前有过坐骑,但坐的也是灵兽,一口气跑个千儿八百里和玩儿似的, 像这种跑个三十多里就跑不动的情况,真没遇上过。 左凌泉骑马的经验要丰富的多,知道俗世再好的马匹,全力冲刺二三十里也是极限,再不歇息得跑死,当下就“吁”了一声, 把马停在了路边: “马跑不动了下,停下来歇歇。” 仇大小姐见此,从马上翻身而下,落地后拉了拉衣襟和裙子,微微皱眉。 左凌泉明白她在做什么——雨下这么大,他淋的裆都了,黏在身上十分难受,瓜瓜姑娘自然也是如此。 八月已经入秋,暴雨之下天气没到严寒刺骨,但浑身透也冻的人牙关打哆嗦。 左凌泉在马侧的行囊里找了下,不说雨伞衣物,连喂马的草料都没找到,他便牵着缰绳往前走去: “找个地方休息下吧,换身干净衣裳。” 仇大小姐左右看了几眼后,用手遮住头顶, 走在了跟前。 哪怕是练气期的修士,不吃不喝七八天也饿不死, 凡人则不然, 几個时辰不吃饭就饿的心慌。 仇大小姐早上起来连早餐都没吃, 一直忙活到中午, 在雨幕中走了一截, 又冷又累的情况下,手脚就开始发虚了;她知道自己饿了,本想靠意志忍着,但…… “咕咕……” 肚子叫的声响很细微,仇大小姐脸猛地一红,用手了下腹: “大壮,你饿不饿?” 左凌泉早上起来就饿了,很明智的在砍人的时候,吃了一屉包子,估计能撑倒晚上都不饿。 这里是荒郊野外,附近也瞧不见村镇,他就在面前半蹲下来: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