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劝降?” 张徽拿着酒壶倒酒,闻言有些无语: “你见过世上有我这么劝降的?咱就不说别的,就说‘望’这方面,你想炼器,老祖开自个玲珑阁让你随意取用;你想看书,奎炳洲所有秘藏经文任你查阅,不够还去北狩洲调;你想吃想喝,哪怕是龙肝凤髓,老祖都能给你来;你若是想女人,整个西北两洲的女子随你挑选…… “当然,梅老祖除外,其他已婚的都能想办法……你就说说,我这像是来劝降的吗?我这是请老祖宗归山。” 吴尊义道:“我要是想出去呢?” “唉,你这就……”张徽摆了摆手:“你离开这儿,还有什么地方能让你发挥自己的天赋?东洲?你当年是怎么在九宗会盟上落选的?雷弘量是怎么被逐出师门的? “不是我看不起东洲天帝城,是他们真没这个底蕴和气量,老祖为了炼器一道能拔高半筹,敢养虎为患,放任我等自由发挥,商诏敢吗? “我可以确信,你以炼器手艺把老祖死,你能成我天帝城共主,老祖乃至门徒不会有半点怨言;你把商诏死,你能成啥?” 吴尊义并没有否认这话,端起酒杯喝了口: “我从小只想当个炼器师,探索天地本源,你们正两道的事儿,我不想掺和。” 张徽抿了口酒,轻声一叹:“老祖年轻时候天赋和你差不多,也是一个脾气,毕竟炼器师谁想牵扯这些七八糟的俗事?但有时候,有能力改变世道,却不作为,也是一种罪过……” 两个人喝着小酒,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聊了不知多久。 吴尊义认真聆听,很少回应,直到天大亮,东方升起朝,金晨光穿过云层,落在工坊外那块高墙环绕的巨型平台上,他才放下酒杯,莫名其妙说了句: “老张,你人不错,商老魔为人好坏参半,但对我也仁至义尽;如果我自幼出生在这片土地上,想来应该是很幸福的一辈子。” ?? 张徽听这话,有点临终前叹人生无常的意味,他脸一变,连忙道: “嘿,尊义,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才六十岁,正是的滴水的年纪,人生不才刚开始?刚才的啰嗦话,当我没说行了吧?我就是没事儿过来瞎唠唠,又不是你去天帝城接班儿,老祖还能活几千年呢,你现在想接班老祖还不答应……” 吴尊义没有回应,起身眺望整个望滩港口: “下个令,让港口内外所有人放下手中活计,远退百里。我给你看看我刚出来的新玩意儿。” 张徽心中一惊,连忙站起身来,抬手示意少安毋躁: “别别,古前辈跑去抓人了,没在港口,我通知他人家一声,让他马上回来。” “也行。” …… ----- 晨曦初。 左凌泉乔装面貌,悬‘天帝阁’的牌子,开着一艘载各种杂矿石的小船,缓缓驶入一眼难见尽头的望滩港口。 崔莹莹和灵烨、瓜瓜,都仗着高深修为,缩垫肩乔装成了男儿,只有清婉略微遮掩面容,装作底层女修。 这艘小货船,是几人在半道上劫的,因为运送的原材料,都是十几枚白玉珠上下的常见矿石,不引人注目,路上几道关口,靠着身份牌子和对口令的了解,就混过来了。 此时进入望滩,几人仔细打量,可见港口进出的船只很多,出去的船载丹药、法器,回来的都是空船,具体去向暂不明确;而整个望滩的人手,难以计数,从规模来看肯定在数万人往上。 崔莹莹掌控桃花潭,本身就算是九宗半个后勤部长,对于工坊规模和战场损耗太了解,心声开口道: “从工坊规模来看,足以支撑婆娑洲战时损耗,婆娑洲那边已经暂时休战,所有工坊还在全力运作,这些物资的目的地,肯定不会是婆娑洲。” 灵烨道:“异族的仙家工坊不止这一个,如果都在全力备战,要打的仗可能比我们想象的大……” 仇瓜瓜是前线战士,和左凌泉一样算是将而非帅,对于这些东西,见解不及灵烨,就没有班门斧发表意见,跟在后面默认不语——当然,这也和前些天灵烨不当人有关,大晚上联系让她听她男人‘啪啪啪……’,差点把她自闭了。 左凌泉负责开船,吴清婉拿着记账簿,站在身侧,团子则缩在清婉怀里;清婉的豪宅比瓜瓜的小平房强太多,从外面还真看不出啥异样。 小船驶过港口,逐渐进入了港口后方的工坊,有很多送货的船只在岸边停泊,工坊管事站在岸边接收物资。 左凌泉刚刚把船靠岸,就有一名年轻弟子走过来,略微打量一眼后: “你们是红叶河过来的?看起来面生呀。” 左凌泉早已经准备好的说辞,接过账本上岸: “老张碰了点机缘,带着徒弟辞了,我刚接班儿,第一次来,还望仙长多多照应。” 替仙家来回运送矿物的辛苦活,算是修行道最底层的行当,连宗门刚入门的弟子都不会干,都是统一外包给小宗门,或者招临时工,人口动很大。 小管事对此也没起疑,把账簿接过来看了眼,又对了下船上的活物,就在上面盖了个章,还给左凌泉: “把货卸到地巧坊后面的库房,按种类摆好即可,完了可以凭账簿,在外面的馆子里吃点东西,不吃就去药房换成丹药,除了这俩地儿,其他地方不要走,一个时辰内离港。” “明白,谢仙长提醒。” 左凌泉接过账簿,又取出两枚白玉珠,小声问道: “敢问仙长,我帮上面运货,能不能特批个资格,在这儿找炼器师帮忙炼器?若是有门路的话……” 小管事每刻钟几万白玉珠进出,肯定看不上这俩子儿,没有去接,不过对于左凌泉的需求,倒是理解;毕竟望滩是军工产业,是个人都知道肯定比市面上的那些法器丹药工艺高。他摆手道: “这里的仙师都是‘叔’字辈的,打造的东西不往市面上送,你找到人帮了忙,也不敢拿出去用,老实搬东西吧。” 左凌泉见此,只得打消了打听炼器师的想法,含笑送别小管事后,就起袖子,把成箱的矿石往工坊搬。 望滩的防卫谈不上草木皆兵,但作为内部港口,其内所有人都有职位,该待的地方和活动范围是固定的,装成旅客跑肯定被发现,想从偌大港口中找人真不容易。 崔莹莹道行最高,但此地光是明面上知道的仙家巨擘,就有坐镇此地的天帝城张徽,暗中有没有高人还不清楚,贸然展开神识探查,无异于自报家门,所以也只能选择用眼睛去观察蛛丝马迹。 踏踏踏—— 一行五人装卸低品矿石,来回跑了几趟,都没找到渗透的机会。 上官灵烨见此不免发愁,正想授意在清婉怀里睡大觉的团子,先行去摸摸工坊里的情况,忽而耳微动,听到了远处的一阵谈声: “打铁讲究个马合一,脚跟发力,以带锤,调动全身腱子。来,阿珍,你摸摸看,老夫的肌是不是坚若铁石……” “哇~好硬~” “再摸摸腹,是不是铁板一块……” …… 左凌泉也听到了,正暗道“谁他妈这么不要脸?”,忽然又觉得这犷的声线,有些似曾相识。 左凌泉和灵烨对视一眼,确认了彼此所想。 左凌泉并未打草惊蛇,确定无人注意后,让几个姑娘继续搬东西,他则抱着一箱子矿石,偏离道路走向了距离不远的另一家工坊…… ----- 当当当—— 四面通风的炼器工坊里,火星四溅。 在寻常人眼里,仙人炼器应该是仙风道骨,看不到什么人间烟火;但实际上,修行道的材料熔炼,比凡人更依赖土办法,因为‘手、经验’没法靠机械替代。 雷弘量站在炽热火炉之前,赤着上半身,手上拿着八角铁锤,在教工坊里的几个女学徒怎么熔铸矿石。 虽然嘴上说女人不适合干这一行,但雷弘量教的还是很用心,毕竟炼器作坊里雌实在太少见了,这几个姑娘都在炼丹坊那边犯错,被外派过来受罚的。 雷弘量全力捶打赤红铁块几下,就停下来,摆出个很健美的姿势,让小学徒鉴赏自个完美无瑕的腱子,正说道兴起之时,忽然听见外面旁观的工坊学徒,开口呵斥: “你是哪儿的人?跑这儿来做什么?” “见过仙长,地巧坊那边有富余的黑铜,让我把这箱送这儿来。” “是吗?……算了算了,扔后面库房就行。” …… 雷弘量本来没在意,但挥锤的时候,知到有人打量了他一眼,而且眼神很特别。 ? 雷弘量转眼看去,没瞧见目光的来源,他琢磨了下,放下了铁锤让弟子自己演练,来到了工坊后方的小库房查看。 库房堆积着短时间内要用的材料,里面也有弟子担任出纳,在办公桌后记账。 但雷弘量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异常,便望向在库房记账的小弟子: “刚才送黑铜……铜……” 话语戛然而止。 只见办公桌后的年轻弟子,带着一抹微笑,身前的账本上放着一把剑,手指在剑柄附近的桌案上轻轻敲打。 !! 雷弘量没认出面相,但认出了这个当年差点把他一剑戳死的眼神,惊的是一个哆嗦,但强横的心智,又把心底的惊涛骇浪了下去,回头看了眼: “你……你怎么在这儿?” 左凌泉从刚才的观察推断,雷弘量大抵上是投敌了,所以他并不信任雷弘量,只是平淡回应: “哪怕是九宗的在逃人员,也没有给异族处理的道理,我在这儿,自然是为了接人。” “……” 雷弘量表情十分复杂,他虽然痛恨帝诏尊主,但从始至终都对九宗没意见,甚至很思念曾经的故土。 可作为一名炼器师,自由炼器是他一生的追求;雷弘量在异族得到应有的尊重后,一想到回到九宗,即便被赦免罪行,也会束手束脚一辈子,心智就有点动摇。 左凌泉看出了雷弘量眼底的纠结,微笑道: “不想走?” 雷弘量表情有点尴尬,轻声道: “在下回去,也是被帝诏尊主关进雷池,您如果是来抓我回去受审,还不如直接把宰了。我雷弘量虽然反叛天帝城,但说实话,在这里也没忘记自己是正道中人,唉……” 心有纠结,自然一言难尽。 左凌泉知道雷弘量反抗帝诏尊主的原委,并没扯这些很难说的事情,直接道: “你可知吴尊义在那儿?” 雷弘量沉默了下,轻声道: “尊义炼器的天资冠绝九洲,被商老魔器中,想要收为关门弟子,来继承天帝城的家业。他不想接,但我这当领路人的,说实话不想让他回去,他回了九宗,必被埋没才华。” 左凌泉是被清婉的木杖引来的,知道吴尊义在联系他们,对此自然道: “他想不想走,是他自己的事儿,你不能代为决定。带我去见他一面,他若真不走,我也强求不了。” “妖刀古辰随时可能回来,尊义身边不乏眼线,你去见他,大概率一起留在这里。如果信我的话,我劝你直接离开,不要冒这个险。”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