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近水悬浮龙首之下,鸟瞰大地: “明白差距的,自行退下吧;有些东西,傲骨和道心没法弥补,不要死的毫无价值。” 一轮筛选过后,东洲这边就只剩下十人——上官玉堂、崔莹莹、左凌泉、商诏、陈朝礼、仇泊月;江成剑、云红叶、黄鹤、姜太清。 见到这等通天神术,十人之中大部分人都知道,以他们的道行,可能抗不住梅近水第一波攻势,但无一人退下。 因为他们背后就是东洲,本无路可退。 异族这边倒是变数较大。 梅近水有多强,女武神就可能有多强,在觉得自身参战掀不起水花后,原东洲剑皇明愁等顶尖仙尊,都自觉退出了战场,只剩下四个西北两洲的小头目。 这么一看,东洲还属于人多势众。 但实际上,顶多算上官玉堂和梅近水对线,玉堂多了一波超级兵,东洲群雄心中生不起半点‘优势在我’的傲意。 上官玉堂握住了悬浮于身边的金锏,没有回头: “左凌泉,你退下。” 江成剑也开口道:“家师祝无常,曾在窃丹之战时说过:‘今朝绝于此,草折仍有,何足惧也’。此战可败,东洲星火不可绝,你退下吧。” 左凌泉手握天官神剑,站在东洲阵营最前,平淡回应: “我左凌泉有一剑在手,虽百万众不可当,何惧青龙!” 仇泊月通过黄静荷,得知了重孙女妞妞和左凌泉的恋情,本来心中颇有微词,但听见这句话,却是笑了: “吾辈剑客,所见之人皆无愧于情,所行之事皆无愧于心,强敌当前,岂有不战而退之理。” 被誉为‘剑老二’的云红叶,也跟了句: “习剑一生,只求逍遥无悔,若是退了,怎对得起手中三尺雪、对得起身后待归人?” 世间剑修,多是情种,说话都带着股红尘逍遥气,却又不失剑客该有的凌厉。 与之相比,商诏和陈朝礼这些传统修士,就不太擅长话了,帝诏尊主拿着大剑憋了半天,也只说了一句: “附议。” 上官玉堂没有再多说,因为她就没想过会此战落败。 在众人宣誓死战之后,上官玉堂手中金长锏,三十六节锏身节节亮起咒文,修长双腿微弓,继而冲天而起,目光直指青龙。 轰—— 目之所及的海域,在庞大气劲之下瞬间凹陷,化为了巨型海碗。 左凌泉等人哪怕作为友军,身处凹陷之内,也被骤然出现的强大气劲,直接进了海水。 刚刚还坦然自若的尊主、剑皇,此时再次出了骇然之。 在大部分山巅修士心中,上官玉堂等仙君很强,但上限也是一挑二打其他两元老,或者一挑五打其他五位尊主的程度,还是打的有来有回,其他人不是没胜算。 这个推断有实际战绩类比支撑,也是他们能想象的仙君上限。 但他们显然忽略了,支撑这个推断的战绩,发生在三千年前的窃丹之战! 窃丹之战后,是长达三千年的‘太平岁月’,正互有摩擦,但再未发生过仙君陨落的巅峰之战。 长生道被堵死,在常人眼里,仙君已经站在长生道尽头,再强也必然进展速,他们迟早能追上。 但事实显然不是如此。 天地失衡,锁死了修士晋升的道路,可没锁死修士的天赋和悟。 长生道断绝之前,仙帝独霸九洲,仙君的目标都是晋升仙帝,以境界为先,天赋悟都用在这上面。 而碍于资源,仙帝只能同时存在一位,再往上爬就飞升了,为了确保坐镇九洲一段时间,只能选择原地踏步。 而长生道断绝之后,世道自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其中最显著的一点,就是修士走到尽头的处境,从‘仙帝独霸九洲’,变成了‘一人独面九王’。 在走到最顶端之后,身边还有九个竞争对手环伺,盯着伱赖以为生的地盘、子孙、机缘传承等等,还有可能心中之道和你不同,视你为生死仇敌不共戴天,而你能相信的只有自己,生存紧迫之强可想而知。 为了确保自身存续,十仙君在境界没法攀升的情况下,只能把当前拥有的条件发挥到极致的极致,哪怕只能领先他人一分一毫,也要竭尽所能争取。 而更可怕的是,其他九人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抱有同样的想法。 所有人都不敢暴底牌,只能暗中绞尽脑汁增强战力,没有人知道对手走到了什么地步,没人知道自己是不是‘十仙君之’,所有人不敢有一刻钟松懈,只能闷着头迫自己变强。 三千年的‘太平岁月’,对寻常修士来说变化不大,但对仙君来说,超长时间不知对手的深浅,已经让九洲大地,变成了仙魔林立的‘黑暗森林’,时间越长,他们便越是心忌,为防掉队,只能穷尽所能榨自身,来安内心对未知的恐惧。 这点从上官玉堂生窃丹残魂、研究左凌泉的太之力就能看出来。 上古时期代表终点的武道‘极境’,到现今已经变成了山巅修士的起点,便是在这种近乎残忍的猜疑链下,被出来的。 长生道断绝之前,仙君之上有仙帝独裁、天魔世,仙君不可能掌控最顶端的海量修行资源;长生道断绝的前期,人族还算众志成城,也没有这种正势均力敌,能随时要人命的紧迫形势。 能位列仙君的人与妖,都是从整个九洲生灵中筛选出来的怪胎,天赋肯定比江成剑等人好,在这种大环境下,要是没进化成怪物,那他们也不配走到仙君的位置。 在这种前所未有的情况下,当前九洲的十大仙君,毫不意外是古往今来最强一代仙君,成了仙帝也是古往今来最强仙帝;他们还是忘机,是因为这片天地最高只有忘机,可不代表他们最高只能修到忘机,或者说只有上古仙君的实力。 商诏、江成剑等人,对战力的见解节了几千年,还以同境的极限理解仙君,殊不知现今的十大仙君,早已和他们不在一个纬度了! 轰轰轰—— 上官玉堂气劲弯海面,身形扭曲空间,外人只能看到一道金光,瞬间把乌云滚滚的天幕,割裂成了无数碎块。 长空天闪雷鸣,令人窒息的气劲,席卷整片海域。 左凌泉起初还想帮忙,或者去打对面的张芝鹭。 结果这场面一出来,正双方的喽啰,都不约而同被退,只能眼神惊骇,全神贯注知周边,免得被前方的余波刮死。 江成剑早就想看仙君搏杀,但真瞧见了,却发现以他的道行都完全看不懂,更不敢贸然手,只能从往海外移动的气象判断,上官玉堂顶着玄武盾单挑术士,还是占据了些许上风。 崔莹莹直接一脸蒙,啥都看不清,屏住呼不敢说话,下意识握住了左凌泉的手。 左凌泉拉着崔莹莹,被余波退,很快就退到了数十里之外,只能听到九霄龙,难以目测形势。 他心中担忧玉堂安危,咬了咬牙道: “各位前辈,可有法子帮忙?” 仇泊月劝阻道:“山巅巨擘出手,最忌讳晚辈瞎凑热闹,帮不上忙也罢,还有可能让其分心。静观其变,应该很可能见分晓。” 修行道道行越高,打架其实越快,正常都能几息时间定胜负。 但两位仙君底蕴太厚,藏着的底牌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全力搏杀光是尔虞我诈掏杀招,估计都得掏大半天。 眼见帮不上忙,左凌泉只能道: “华钧洲的仙君不过来驰援?” 江成剑道:“异族敢来,必有后手,其他仙君只要妄动,异族声东击西,损失便难以估量,他们没法为玉瑶洲葬送自身基,这种情况只能靠自己,或者战败后,等外洲做好守备,集结大军反攻。” 左凌泉眉头紧蹙,明白这种情况依靠别人是没用了,他握着天官神剑,明知不能过于依赖太神君,这时候还是只能对着古神低语。 太神君被封印,一切有利于恢复平衡的举动,都会受到天道垂青,左凌泉想大量借用太神力,显然有利于平衡。 因此左凌泉心念一起,便受到了如有神助般的力量,天空五彩斑斓的象,也开始变得有迹可循。 但左凌泉尚未来得及高兴,就受到了何为绝望! 轰—— 苍穹之上爆发一声雷鸣后,青和金的光分开,被同时震退数十里。 上官玉堂再次显出身形,浑身无伤,但重新回到身后的玄武盾,明显有几道战损痕迹。 梅近水一袭白裙看似完好无损,但酥起伏很快,显然身体并非看起来那么好受。 但所有人目光,并没有放在刚刚战的两位仙君之上。 轰隆—— 无尽碧波掀起滔天水花,一条白巨蟒从海底窜出,直冲云霄,出现在了梅近水的后方,强横威也同时传来。 江成剑等人目光惊悚,正疑惑这条长白的是什么龙,就听见“轰轰轰——”。 一条、两条、三条…… 不过眨眼之间,九条白长尾冲天而起,宛若九龙翻腾,遮蔽了海外的天际线。 “妖祖?!” 陈朝礼眼神惊悚,哪怕此生降妖无数,瞧见这种体量的妖物,也是生平头一回;印象中体型比这大的妖魔,恐怕只有魔神窃丹的本体了。 随着陈朝礼惊呼出声,前方的海面隆起,海水如瀑布般顺着发轮廓滑落,出了一个狐狸头颅,长着青双眼,看向了东方的大陆。 上官玉堂古井无波、岿然无惧,但东洲仙家巨擘,乃至陆地上观望的九宗长老,都是面无人,知道今天怕是在劫难逃了。 上官玉堂打梅近水,仗着最强武修的无懈可击,打术士终究占点便宜,但再来一位仙君,还是体魄远胜人族的妖族之主,这怎么打? 先不说九尾狐的战力,九尾狐相传有九条命,死一条少一条,到现在妖祖都没被打掉一条尾巴,上官玉堂怎么在有梅近水站后面的情况,打死妖祖九次? 轰隆隆—— 滔天海水落地,体行如山岳的九尾妖狐,在人间显出真身,一声话语,也从狐口之中响起: “进水,你这些年长进不大嘛。” 声音像是个沧桑老者,以妖祖的年龄来看,也算是九洲生灵最年长的几位之一了,不过遮天蔽的体魄和气息,没有丝毫风烛残年之。 梅近水悬浮于空,对此平淡回应: “不想搏命罢了,能合谈总好过打的双方血成河。” 九尾狐蹲在海面上,低头望着半悬于空的金裙女子: “收手吧上官玉堂,本尊很欣赏你,有这等实力和悟,自相残杀是对天地的亵渎,何必执不悟。” 九尾狐虽然是妖族之主,但违反修行道常识的是,这位妖族共主,算是十大仙君里面的‘和平派’。 九尾狐提倡的大道,是‘万灵皆兄弟,勿同室戈’,意思九洲大地上的生灵,都是同一片天地孕育出来的兄弟,大家不要自相残杀,咱们联合起来,去外面攻城略地,然后分封诸王,各自掌控一片天地。 这个想法无疑是美好的,甚至受很多人族推崇,只要成功,就能解决各物种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但此法的可行很渺茫,因为仙帝才能飞升天外,能出去的只是仙君这些既得利者,底层百姓该苦还是苦。 其次上古数次天魔降世的例子,已经证明了天外的族群,可能和妖祖是‘一丘之狐’;长生道打开,就进入了一个战不休的围猎场。 上官玉堂道心极其坚定,即便长生道最终都要恢复,她也要让九洲百姓多安稳些时间;哪怕只是仙人弹指之间一甲子,那也是凡人来之不易的一辈子! 面对九尾狐‘兄弟齐心开天门’的劝说,上官玉堂道: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