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宰相,安德烈坐在长桌首位,主持大局。只见他深沉地十指叉,抵在畔,就这么静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今天,我们齐聚在这里,只为了一件大事……” “为了不让陛下起疑,菲尼会留在陛下身边,但他现在也是知情的。” 代完基本的前置信息,深蓝卷发的大恶魔深深进一口气,伸出一只手的三手指。 “给我们在场所有人三分钟,可以简单的发一下力。” 静默了几秒钟之后,从走廊上经过的女仆,被突然爆发的遮都遮不住的鬼哭嚎吓得差点没跌一跤,拍着口看看小会议室紧闭的房门。女仆想着,今天似乎没有在申请使用登记册上看到这间小会议室,这凄惨的声音也许是从外面传过来的吧? 短暂的发之后,会议室里的大臣们终于稍稍冷静了一些。 主管瓦沙克已经不再是发的三分钟里那个触手疯狂打劫的水怪形象,他恢复成咸鱼的外表,抱臂坐在长桌一侧,语带不。 “我一向尊敬宰相大人,可这一次却无法认可宰相大人的说法,之所以列席,也是因为这件事跟陛下有关。” 咸鱼嘴巴开合,鱼眼睛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毕竟陛下似乎在移权完全是宰相大人的一面之词,真实完全不能保证,还捕风捉影地据此推测陛下真的是天使……” 他的话尚未说完,安德烈已经幽幽地开口。 “主管要是真的不相信,触手请不要这么惊慌的到处挥舞好吗?” 都快打到他的脸了! 他说话的背景音是瓦沙克的触手吓得离体地爬的声响。 瓦沙克:“……” 安德烈住了咸鱼主管,深一口气说道。 “诸位,现在已经不是嘴硬的时候。城中的谣言,想必在座各位已经知晓,而我也已经将陛下最近反常的动向告知在座诸君,我只说我当前的判断——” “在我这里,已经相信了陛下的天使身份。” 沉默在蔓延,安德烈再次加快语速,他怕自己不快点说,自己的脑子会再次跳出来大骂荒谬之类的话,强行迫他放弃对陛下身份的想法。 “毕竟作为近臣,我们平时接触陛下最多,也能捕捉到更多的蛛丝马迹。先前,我敢肯定在座各位都未曾往这个方向想过,因为实在是……” 他硬是哽咽了一下。 “但是在这次的谣言风浪中,各位应当有了些新的想法。今天我们聚在这里,刚才也发过了,也该平心静气地一下各自的观点……特别是各自确定陛下身份的依据。” 大臣们都脸哀戚,他们在各自负责的领域与陛下有互动,当然会从各个层面上发觉一些能坐实陛下身份的证据。现在汇总起来,无疑将最准确地确定陛下的真实身份。 作为发起者,安德烈长长进一口气。 “……我先来吧。现在回想起来,最明显的漏,难道不是陛下十分无私吗?” “在陛下出现之前,最无私优秀的魔王当推历代阿斯蒙蒂斯,可是他们是因为数代的教育才能做到相对无私,饶是如此,据说他们一天最多只工作六个小时,而且通摸鱼……” 众人一愣,同时看向主管瓦沙克。 咸鱼主管顿时大怒。 “我是清白的!才没有被摸过!” 众人这才慢慢收回视线。顺从望本来是恶魔本,阿斯蒙蒂斯家族本来就是魔王这个行业的标杆,这样看来,陛下那种“全员加班八小时,我独占七小时”的工作狂神,完全是造成了行业内卷,直接把放在以往时代还算不错的前魔王利维比成了一颗冬枣。 安德烈继续说道。 “还有陛下所行的仁慈政策,都与魔界的整体画风并不相同。我先前只以为陛下是特别的,现在才恍惚觉察出其中的牺牲与献身神……真的非常天使。” 粉半透明的史莱姆原本还在搭搭,听安德烈说完了,头上立刻冒出一个叹号。他又哭着伸出两只手手,把粉半透明的叹号拽下来嚼吧嚼吧吃下去,重新变回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我这里其实回想起来,也有疑点。”他响亮地泣了一声,“那就是陛下真的不贪财,我怀疑陛下身上总共就一枚金币,还是我给陛下的。” “陛下没有穷得叮当响,因为穷得叮当响至少需要两枚硬币,应该叫穷得不会响……真的有恶魔可以持续三百多年做到这样吗呜呜?” 众人纷纷“哦”一声,无限动地捂嘴哽咽。找疑点大会已经变成了挖掘陛下丰功伟绩大会,所有人攥紧小手绢眼泪汪汪。 安德烈又转向王师,折了一支角的大恶魔正躺在椅子里,嘴边叼着一糖,双眼无神地看天花板。 “一开始完全没有魔界常识算吗?”王师焦躁地把糖咬得咯吱响,“我当时以为隐居者,没有常识是正常的,竟然一直忽略了这一点。而且陛下居然可以容忍我,正常恶魔都恨不得掐死我的!” 竟能忍他!这也太温柔了! 又是一个有力证据,众人纷纷点头,并配合的对王师目凶光。 古辛也觉得陛下在战场上的战斗方式很大气,不搞谋诡计。他每每在近处时为陛下掠阵,常能觉到一种抑,也许陛下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制着自己的力量打架,怕出天使的魔法和气息。 作为最初接触安斯艾尔的恶魔之一,芙雅沉默了一会儿,抓紧了黑白女仆裙的裙摆。 “其实在最开始,我发现过陛下偷偷食用过一些毒物……” “包括后来加入毒点心研究协会,应该都是陛下不适应魔界饮食,在努力训练自己一点点适应下。” 众人顿时痛心疾首,抱头痛哭。这样看来,陛下真的吃了很多苦头,而他们竟然都忽略了! 最后轮到阿蒙,乌鸦之首的炼金术师一句话都没说,安静地拿出一个犄角发箍放在桌上。 “我一直以为,陛下是身患隐疾,天生没有犄角和翅膀。”炼金术师缓缓闭了闭眼,“现在想来,我在任何研究中都不会武断下结论,却偏偏在陛下身上……隐疾之事还是我所提出的,每次提起,陛下总会顾左右而言其他,我却一直坚信不疑。” 安德烈掩面,这下证据确凿。 消沉的氛围笼罩整个小会议厅,从聚会开始就没有发言的堕天使双子,此时此刻却忽然开口。他们追随安斯艾尔较晚,本来在这次老臣的聚会上没有什么发言权,可是他们此刻也有自己的想法。贝莉紧紧抓着阿尔的手,抿紧。 “我……我们不懂!” “种族很重要吗?还是你们这些大臣怀疑陛下会背叛魔界?” 她牵着阿尔,霍然起身,神情甚至是愤怒的。 “我们虽然加入魔界的时间不长,可是东域目前的发展情况我们都看在眼里!如果不是陛下真心实意,如果不是陛下兢兢业业,但凡其中夹杂着一丝私心,东域都不会发展得这样快!” “而且……而且……” 贝莉眼中浮现出泪光。 “而且如果陛下真的是什么天界内应,会背叛魔界,为什么当初又让我们宣誓效忠魔界东域,而不是陛下本人呢?” 加入东域时,安斯艾尔为他们举行了小型的仪式,仪式上,那誓词中的效忠对象,却并非魔王本人。 ——而是东域。 当时双子口中虽然说着誓词,却早已将那个真正愿为之效命的对象放在了心底。 见姐姐说完,就啜泣着低下头拭泪,阿尔也落泪了,他紧紧牵着姐姐的手,更加愤怒地捍卫他们效忠的王。 “我们……本来就是居无定所、不被任何一方接受的再造炼金生命,却在陛下这里获得了尊重与认可。” “如果你们因为可笑的种族问题而与陛下反目,我们才真的看不起在座的各位!” 两个堕天使像两只炸起羽保护鸟巢的小鸟,整个人蓬蓬地瞪视宰相安德烈,还想要放什么狠话,被安德烈抬手打断。 “两位,并非如此。我敢担保,在场所有恶魔都没有那份心。” 他长长叹息,一手将额发向后捋去,深蓝的卷发间,逐渐有深红染上,那是【愤怒】开始蠢动的痕迹,只是很快就会被他制了。他是宰相,他不可以情绪化,不然全都会的。 “我们都是由陛下聚集起来的,别看现在相处融洽,实际上一旦那个位置上不是陛下,这个团体就会立刻分崩离析。” 在场的恶魔都没做声,默认了这点。大罪的魔王候选们都极有个,如果不是真心认可,恨不得一辈子不聚首,别提共事。 “也许其他人会质疑,我们这些与陛下朝夕相伴、见过了陛下无数夜为东域殚竭虑的恶魔却绝不会质疑,我们担心的只有一件事——” 深红又开始爬上他发间,只要一想到那种可能,安德烈就到无法呼。 他想,他的同事们应当也有同样的受。 痛心,焦灼,忧心忡忡…… “恶魔属于魔界,这理所应当;身在魔界的天使,却有可能会被天界夺回。” 说到这里,安德烈声音颤抖,几乎要哭了。 “如果陛下要离开魔界……” “那该如何是好!” * * * 办公厅中,金红羽的不死鸟正陪伴魔王批阅政务。他站在梧桐木的架子上,轻轻唱着低柔的关于雨的歌。安斯艾尔批完一部分文件,在座位上舒展一下身体,忽然说道。 “菲尼,怎么觉你今天的歌有些忧伤?不高兴吗?” 菲尼顿时强忍眼泪,飞过去落到肩头,跟安斯艾尔撒娇。 “一定是因为没有吃到想吃的那种香木,也、也没有被陛下摸摸!” 太可了。 虽然觉得这个理由似乎不是那么可信,但小鸟也会有自己的秘密和心事,安斯艾尔没有再追问,笑着摸摸菲尼颈侧的羽。菲尼好悬忍住没哭,尖喙轻柔地叼着陛下的手指,像是在挽留。 ——请您不要走。 安斯艾尔一直轻柔地抚摸他,就在菲尼快绷不住“哇”的一声的时候,安斯艾尔手边魔镜微微一震。 【陛下,有古怪之人触动了我在东大门处的分身。并以领主才持有的秘密口令,说要见您。】 安斯艾尔略作沉,答应下来,并让菲尼去休息一下吃点香木。 东大门处,身披斗篷的人收到许可,顿时拜谢,他的鸟喙在兜帽里若隐若现。 来访的神秘人走秘密通道避开所有人,直接进入魔王的办公厅。白发魔王已经在座位上等候,他并未第一时间与对方谈,而是等了几分钟,视线才离开公文瞥向对方,尽显威严。神秘人顿时跪倒在地,行跪拜大礼。 “无上尊贵的魔王咕……” “领主汉帕向您问好咕!” 安斯艾尔:“……” 魔王咕? 一瞬闪神,安斯艾尔连忙掩饰地轻咳了一声。 “免礼咕……!” 发现自己下意识戴上了这个后缀,安斯艾尔差点没咬到舌头。他顿时表情凝重地看向跪在下方的领主汉帕,对方已经摘下兜帽,出一个绒绒的鸽子脑袋。似乎因为他也说了“咕”,这只鸽子的眼睛十分闪亮,大有见到亲人之意。 安斯艾尔:“……” 好险恶的计谋!难道汉帕是不耀之地派来专门传染他口癖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