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在那一瞬停止。 谢长明没有避开那支箭,也不想避开。 小长明鸟的眼神是得意的,快乐似乎在于赢过了谢长明一筹。 在那支箭即将进谢长明的眉心时,陡然变成了一羽,轻飘飘地落下。 小长明鸟从枝头跳下,他用软的、甜的、指责的语气道:“好笨,这都避不开,难怪总是受伤。” 羽落在了谢长明的脸颊上,小长明鸟却跌落在他的心头。 在此时此刻,谢长明很清晰地意识到,一切都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似从前。 从前谢长明只是想养他,养属于自己的那只鸟。 而现在则不同了。 不是一点,是很多。 无数望的积累,不可再用借口隐瞒的本能。 谢长明可能已经不是个合格的饲主,虽然是真的想养小长明鸟。 他看到盛玉,不仅想要养他,还想要拥抱,想要亲吻,想要占有。 也想要。 每一次心动的意义,每一次望的涌现,每一个不是梦中的幻影。 他只是,只是喜盛玉。 小长明鸟握着弓,歪着脑袋,看着眸深沉的谢长明,对一切一无所知,嘟囔了一句:“怎么不说话?” 他不会在别人面前这样。 这些脆弱、依赖、无条件的相信是独属于谢长明的,所以更显得珍贵,更为难得。 谢长明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在此时此刻,他并说不出话。 对盛玉说什么呢?说喜、说么? 不太可能。 养一只鸟只需要谢长明的付出。 喜则不同。 谢长明的望很少。 小的时候,他只想要活着。所以愿意在为父母做很多事,换取活命的食物。在大雪纷飞的山上,在明知很难活下去的时刻,也会下一颗来历不明的果子,只为了微小的、活着的希望,并为此做最后的努力。 后来养了鸟,谢长明想要他的小鸟好好的活着。 所以喂它最甜的果子,最甘美的水,收集美丽璀璨的宝石。 第一世死的时候,谢长明也是甘心情愿的。在活着,让谢小七好好活着之间,谢长明很难去分辨这两种望的高低。 如果必须要选择,他可能更偏向于自己的死亡。可能是他对疼痛的知并不灵,对死亡也无害怕,而那只小废物则不同,它很怕痛,也很怕死,娇气的要命。 所以第一世跳下深渊的时候,谢长明想的是,也不错。 至少世上不会随机死掉一半生灵,谢小七不必活在可能立刻死亡的恐慌中。 谢长明是这样的,过少的望,太过强烈的执念。 如果将对盛玉的喜也视为必须要摘得的望,那么如果盛玉不能回应,之前的一切都会被摧毁。 谢长明低头,看着眼前的小长明鸟,他的眼睛是漉漉的,里面有许多轻快的、天真的漂亮。 这种美丽是需要心的保护的。 不能用力地抓住他,会痛。要小心地捧着、不能有丝毫轻慢地对待,长久地注视着。 而谢长明的望本身代表着占有,是掠夺的,是强行侵入,是不可遏制。 盛玉的影子很瘦,映在地上,照在光里,一切都很好,不会更好了。 谢长明的眼里有一丁点的望,在片刻间倏忽消失的无影无踪。 幸好,谢长明很会忍耐。 他居高临下地站着,身形将盛玉完全遮掩住了,很轻易地从小长明鸟手中夺过弓。 因为盛玉对谢长明完全没有警惕心,似乎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小长明鸟似乎在无意识地引着谢长明。 他的眉眼含情,却连什么是情却还没明白。 谢长明“啧”了一声,不轻不重道:“你是用弓的,怎么能离敌人这么近?” 莫名其妙的训斥,让小长明鸟到委屈。 谢长明没再说话,只想吻他。 第116章 话本子 深渊、魔族、被深藏的秘密,所有的这些都是在笼子外的事物,不会进入小长明鸟的生活。 正好,疏风院剩下的几个人相约一同晒书,众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 谢长明也准备晒。 盛玉醒来时就见谢长明抱着一摞书往外走,糊糊地问:“怎么了?” 猫站在窗台上,喵了好几声。 盛玉被谢长明养着,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白吃白喝,也要帮忙。 书倒是不算重,只是有灰尘,小长明鸟大约是不喜的。最后谢长明打发他去收拾桌子了,若是有书,也可拿出来一晒。 盛玉没穿鞋,赤着脚走在柔软的毯上,将桌子的屉一个一个地打开。 里面是有几本杂书,大多是灵兽异志录,翻开来,讲鸟的习,栖息地的部分似乎被翻阅多次,连页脚的纸都要薄几分。 盛玉有些发怔,不由地翻看着。 谢长明晒完手上的几本,回来看到盛玉站在桌子前发呆,手里拿着几张纸。 谢长明有许多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但那些都被妥帖地收在芥子里,或是直接被毁掉。屋子里的东西并不是无关紧要,而是可以被发现,可以被展示。 就像是小长明鸟,是最重要的一个。他住了这么久,谢长明从没想过要他藏起来。 人的房间不能什么都没有,显得太空,也会太虚假,不像真的。 谢长明走过去,问:“在看什么?” 盛玉回过神,偏头看着谢长明,指着纸道:“你画了好多那只鸟。” 那只鸟。 盛玉从前大多数时候会当那只被谢长明养过的鸟不存在,近似乎忽然起了兴趣,又追问道:“你什么时候养它的?” 谢长明道:“十三岁遇到的。它很笨,啄长在我身边的花,被我抓到,差点烤了吃。” 盛玉一惊,眼神难以言喻,似乎是在控诉谢长明的残忍,又慢道:“最后为什么没有吃?” 谢长明的目光落在从前的画上,有关小废物的每一羽的形状他都记得,应了一句:“他的眼泪太多,把火浇灭了。” 猫站在一旁偷听着,这是它头一次知道谢长明竟然还养过鸟,大声喵了喵,控诉谢长明是个不合格的残忍主人。 谢长明薅了一把猫脑袋,道:“最后又没吃。” 盛玉继续道:“那,那又是怎么丢了?” 谢长明却没有回答,反而问:“怎么了,近对谢小七的事如此兴趣。” 盛玉有点心虚,但他一贯如此,理不直气也壮:“不是说好了要替你找鸟,不可以多问些么?” 谢长明淡淡道:“我没看好它,不小心丢了。” 小长明鸟思忖片刻:“是十六岁的时候吗?” 因为谢长明是十六岁入学,而且是为了找鸟,这似乎是个很容易推断出来的事实。 谢长明说是。 盛玉低着头,轻轻嘟囔了一句:“十六岁,那也不小了。” 谢长明听了他这番鸟言鸟语,总觉得不同寻常,是意有所指。 于是,他索问道:“你想问什么?” 盛玉的目光有些游离,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不愿轻易说出口,良久,才问:“那你是喜你的鸟吗?我听闻很多这样的故事,就凡人和灵兽……” 后面的话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谢长明:“……” 他已然明白。 若是几前,他还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答,现在却不同了。 父变质了。 彻底的,无可挽回的。 片刻的沉默后,谢长明冷静道:“你想多了。” 盛玉不太相信地问:“真的?” 谢长明看着他的眉眼,又天真又单纯,不知世事,什么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引他误入歧途。 实在罪无可恕。 谢长明试图使自己看起来很温和,平静地问:“你是从什么地方听说这些的?” 盛玉抱着猫,不太愿意配合:“唔,就隐隐约约听人说的啊……” 谢长明一字一句道:“你平里同我待在一起,大约听不到别人说。只有我不在的那十几,你究竟听了谁的胡话。”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