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祝余太近了。 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都太近了。 这种距离让他们无法随心所地鬼扯,因为在说完之后,对方都会把那些话重新拿过来,翻来覆去地细细品味。 太容易出破绽,让人抓住细微的把柄,牵扯出在心底的巨大情。 和好哥们打闹过界也不是没有,但是一旦真正把这种行为和情定义为喜,可能对方瞬间就会远离开来。 是盔甲,更是软肋。 傅辞洲这一生随不羁,但是到了祝余这里,还是要怂上一怂。 那就不闹腾了。傅辞洲推推祝余,坐了起来。 他一双长腿屈着,略微伸展就踢上了下的物件。 咚的一声,傅辞洲赶紧把腿收回来。 什么东西?他往下探了探头,好像是一个塑料储物箱。 以前的旧东西,祝余似乎没什么兴趣介绍,也不准备让傅辞洲继续询问,话说你暑假的二十篇作文写几篇了?今年要不要我继续帮你写啊? 傅辞洲想起祝余当年给自己写的玩屎绝作,登时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也敢跟我提这茬?一年前的打我现在还能跨时间揍到你身上。 真冤啊我,祝余嘴巴一撇,我那年暑假的确是老家玩屎去了。 老家里的人也没理他,祝余就一个人逛。 他和猪圈里的猪讲话,给草地上的牛拔草,甚至跑去河边,栓个蚯蚓钓虾玩。 祝余不是一个喜孤单的人,但是他一个人也不是不可以。 就玩屎?傅辞洲笑了起来,那今年呢,玩没玩? 祝余憋着笑摇摇头:七月三号,没玩屎,玩你了。 傅辞洲脸上笑容一垮:你是不是找打? 你比屎好玩多了,祝余拍拍傅辞洲,以后都跟你玩。 虽然傅辞洲获得了祝余一句以后都跟你玩,但因为比较的对象太过恶心,导致他也没多开心。 这个暑假并不平静,徐萍并没有屡遭拒绝而轻言放弃。 她去诊所苦求,在家门口蹲点,甚至还跑去祝余学校,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祝钦不堪其扰,最终选择报警。 这个法子管用了那么几个月,只是左邻右舍都知道了有这一档子事。 但是祝钦不在意,祝余也不在意,父子两人该工作工作该上学上学,子还照以前的过。 就是多了个傅辞洲,有事没事就跑来祝余家里浪一圈,再一起勾肩搭背去学校。 他美其名曰保护祝余的人身安全,定点接送,每晚都要听一句路上小心再转身离开。 老旧的屋檐下吊着昏黄的白炽灯,上面蚊虫飞绕,映得地上影晃。 七月的尾巴,蝉鸣嗡吵。 昨天下了场小雨,地上还积着大大小小的水洼。 路灯的灯光很暗,傅辞洲一脚踩中,发出啪嗒一声让人头皮一紧的水声。 卧槽!少年抬脚单腿跳到一边,骂骂咧咧甩了甩鞋子。 你看路啊,祝余觉得好笑,都让你小心了。 本看不见好吗?傅辞洲拧着身子跟他抱怨,你丫过来也一样踩。 他们隔了老远,说话得用喊的。 傅辞洲扭头冲他一摆手,继续往前走着:走了,你进去吧。 祝余哦了一声:你看路啊。 傍晚有风,带着盛夏里难得的凉意。 傅辞洲的头发长了些,被风一吹就起几,在路灯的笼罩下显出一圈暖的光晕来。 卧槽!临近街口,他又骂了一声。 原本都要关门的祝余把门打开,双开院门间探出一颗绒绒的脑袋。 傅辞洲转身原地转了一圈,看见那片屋檐下已经没有站着的少年。 可是下一秒,他兜里的手机震动,祝余的信息就发了过来。 这次是哪只脚? 傅辞洲勾一笑。 你猜。 亲生父母似乎没有对祝余没有太多影响,就是每天放学时都要留意一下校门外有没有人堵。 南淮一中一个大门四个小门,祝余常放学慢半拍,等袁一夏他们出去探查完情况之后找个没人的校门溜出去。 八月末快要正式开学,徐萍在努力无果后,似乎也开始慢慢放弃。 一连半个多月,他都没有再被徐萍扰。 不过傅辞洲依旧没有放松紧惕,每天都要在教室和祝余黏一会儿,等袁一夏王应报完安全后再离开。 只是今天有些不一样,袁一夏没有发信息,而是直接一通电话打到了祝余的手机上。 卧槽!你要不要出来看看?!袁一夏在电话那头似乎格外为难,那个女的好像叫了电视台的人,还有扛着录像机的,正在学校门口哭呢! 徐萍似乎最喜卖惨博同情,但是真要卖起惨来,祝余也并不比她差。 对方所做的事,所说的话,每一样都经不起推敲。 企图用舆论祝余就范,这么做的结果只能她被自己掀起的舆论反噬。 没什么好怕的。 祝余让傅辞洲不要参与,执意要去校门外的摄像机前和徐萍单独对峙。 大批看热闹的人群堆在学校外面,徐萍的哭声很是凄惨,正一点一点地向记者讲述自己的辛酸苦累。 就是他! 有人看见祝余,指着他大喊一声。 几乎是一瞬间,无数道目光就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记者和徐萍连忙了上去。 这位同学,你就是祝余吗? 人群拥挤,祝余喉结上下一滚,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我是。 徐萍哭着扑上去:我的孩子! 摄像机对准了他的脸,好一场母子团聚的人场面。 祝余不动声地推开徐萍,对记者道: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 记者眸中略显诧异,但是很快回过神来:祝余,我想请问一下你为什么对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么冷淡,而选择了待你的养父? 祝余一愣:待? 记者继续提问:你的养父母曾经有个和你同名同姓的儿子,而他在十三年前因车祸去世,这件事情你是否知情? 祝余瞬间呆在原地,他的脑子嗡嗡作响,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把这个问题甩在他的脸上。 你的养父母疑似对你存在神待,你的亲生父母想夺回你的抚养权,这件事你怎么看? 祝余的手指发颤,连带着整个人都跟着颤抖。 他觉得热,又热又闷,得人不过气来。 眼前黑白替,混着摇晃的残影。 记者的问,路人的讨论,徐萍的哭泣,拧成一结实的麻绳,从祝余的耳朵里穿过,来来回回的磨着脑子。 心脏跳的很快,震得口疼。 这份疼痛蔓延,在几秒内变成剧痛。 是久违的绞痛。 他心脏病犯了。 第69章 虚惊一场 吓死我了。 祝余从出校门到脸惨白蹲下身,期间还不到半分钟的时间。 傅辞洲和袁一夏在后面说了几句话,人群里就爆发出一阵尖叫。 晕了晕了! 快打120! 傅辞洲整个人一懵,几乎是发自本能,大力推开层层叠叠拥挤的人群,看到了弓起身体倒在地上努力息的祝余。 祝余!他一把推开徐萍,把祝余抱进怀里,怎么了?心,心脏疼?120!快打120! 直接抱起来走!袁一夏抡着拳头将围观的人群全部退,傅辞洲把祝余打横抱起,跌跌撞撞冲向了路边。 短短几秒,祝余的冷汗都可以顺着脸颊往下滴。 傅辞洲在车后坐把他抱紧,祝余的手指抓着傅辞洲的衣袖,用力到指甲泛白。 急诊一路推进抢救室,傅辞洲因为情绪格外动被拦在了门外。 他蹲在走廊里捋了把头发,实在有些扛不住了,干脆坐在了地上。 袁一夏和他一起,正给老陈打电话。 啪的一声,傅辞洲装在兜里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他循着声音垂眸看过去,又把手机拿在手里握住。 是的,袁一夏对电话那头的老陈道,现在已经送到医院急救了 ! 突然,傅辞洲大骂一声,猛地把手机摔向墙壁。 他用了十足的力气,在安静的医院走廊里可谓是一声巨响。 手机四分五裂,碎片差点直接崩袁一夏脑门上。 卧槽袁一夏被吓了一跳,又赶紧蹲下安抚傅辞洲,老傅,你冷静点,医生刚才都说了没什么事 妈的傅辞洲手臂叠搁在膝上,低下头把脸埋了进去,他们八辈祖宗 傅辞洲教养向来不错,即便是骂人也从不说太脏。 这会儿他嘴里吐出一串连亲戚带祖宗的脏话来,骂得还一点气势没有,听起来就像是要哭一样。 傅辞洲自诩不是矫情哭的一类,但是为了祝余也红了好几次眼睛。 他就不懂,祝余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就总遇到这些人,经历那些事。 他的心疼简直无处安放,甚至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在五六岁的年纪就把人抱进怀里。 急救室的房门被打开,傅辞洲扶着墙站起来,竟然可笑的发觉自己有些腿软。 没事吧?!袁一夏比他跑得快,直接冲上去把医生堵着了。 没事,已经恢复过来了,医生摘了口罩,见门外守着的是俩孩子,于是问道,病人监护人还没来吗? 傅辞洲想掏手机给祝钦打电话,掏了一半才发现自己手机早就在走廊碎成渣了。 应该一会儿就到了,袁一夏连忙道,我们现在能看看他吗? 傅辞洲觉得自己都有点虚弱,看到祝余被推出急救室的时候,突然明白什么叫做虚惊一场。 这觉不能说是好,但是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虚了。 祝钦和老陈在随后赶到医院,祝余还没有醒,手上还扎着点滴。 王应和许晨吃饭吃一半就赶来了,病房里聚了六七个同学,都是袁一夏在谈。 傅辞洲就坐在边垂眸看着祝余,不哭不笑也不说话,跟个雕像似的。 直到见到祝钦,他才抬头低低喊了一声叔叔。 祝钦拍了拍傅辞洲的手臂:人没事就好。 没事,袁一夏也安道,祝余指不定一会儿就醒了 可是人分明有事。 祝余和自己一起都能被刺的心脏病发到医院,自己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他当初就应该坚决把人拦住,徐萍那疯子多见一面都有危险。 真是疯了。 她就想害死祝余。 校门外路人拍摄的视频出,徐萍闹这一出像个笑话,不仅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反而让舆论对她和记者群而攻之。 对于一个未成年人,这样步步紧甚至可以算是问的采访模式到底合不合适,更何况,对方还是有着先天心脏病的未成年人。 记者不知道,那生母难道不知道吗? 一时间,徐萍被千夫所指,说她当年抛下长子,现在相认也就是为了救小儿子。 别说对方是有心脏病了,就算没有,也不乐意捐啊。 网上评论腥风血雨,记者第一时间发布了道歉。 徐萍被迫搬家,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 在主人公没做出任何回应,且无后续报道的情况下,这件事慢慢就这么沉淀了下来。 并不是祝余有意想大事化小,他只是怕事情越挖越深,祝钦也会被卷入纷争。 然而即便祝余不是很在意这些七八糟的事情,但这次可能是真的戳到了他的心窝子,他为此消沉了好几天。 饭也不想吃,觉也不想睡,整天靠在病房的窗子前发呆,一发就是一整天。 好在他的心脏病并没有那么严重,在观察几天后就可以出院。 祝钦似乎也被这一次吓着了,开始每天按时接送祝余上学,生怕徐萍再作出什么妖来。 可是就算如此,祝余的身体却像是走了下坡路,原本一年才偶尔犯一次的病,八月里犯了一次,九月又犯了一次。 原本的天子骄子背后竟然有这么一段心酸经历,这样的反差对比似乎让人更加唏嘘不已。 疤痕被反复揭开,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消遣。 关于他身世的留言碎语止都止不住,那段时间仿佛无论是谁,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浓浓的可怜与同情。 祝钦想过让祝余休学,以他的成绩,高三即使不念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但是祝余没那么娇气,他甚至反过来安祝钦,说没关系,有傅辞洲。 经过这几件事后,他几乎是懒得掩饰自己对傅辞洲的依赖。 无论是上课还是放学,总要看到对方,站在他的身边才稍微安心一些。 换做以前,傅辞洲指不定那些事儿调侃祝余,再好好矜持一番。 可是现在他没那么多心思,只想祝余最好再黏他一点,挂在他身上都可以。 两人的相处方式似乎发生了改变,而这个改变他们又都心照不宣的知晓。 傅辞洲开始不和祝余犯呛,他兜里随时随地装着糖和药瓶,就怕祝余突然犯病可以第一时间得到救治。 一些不可言说的就像是披着常的皮,渗透到傅辞洲垂眸看祝余的目光中去。 那是不带调侃和嬉笑、不同于看向其他同学的目光,祝余觉得那不一样,可是却又不敢说哪里不一样。 他怕自己理解得有偏差,又怕这份不一样只是自己自作多情。 这不同于娃娃机的玩法,只要投币就可以无限尝试。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