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恪说:“那天你们说什么,我都听到了。” 谢栗一顿:“你都听到了?” 谈恪看着他,点点头:“我爸喜你的,这倒是我没想到的。不过这样我也放心了。” 这回轮到谢栗说不出话了。谈恪光听见他父亲喜自己,就没听见他父亲骂他吗? 谈恪看出他的疑惑:“其它的我也听见了。所以你想和我谈什么?谈我父亲为什么不喜我吗?” 谢栗下意识抬头去看谈恪。谈恪面带病,语气却如常。 谢栗的心被揪成了一坨。 他自己是没有父母,但不妨碍他知道父母对一个人是如何重要。谈启生在他的面前贬斥谈恪,是不是也在别人面前做过同样的事情?当时谈恪在场吗?他知道吗?那个时候他又是什么心情呢? 好像因为谈恪自来在谢栗面前强势霸道,所以他就是钢铸铁打的,是无坚不摧的,所以常常会让人忘记了他其实也是个有血有的人这样的事实。 “你还想知道什么?”谈恪问谢栗。 谢栗咬着嘴,想问又不敢问。 他隔了好久,才低落地说:“其实我也没有特别想知道什么。就是,我把自己的事情都告诉你了,可是关于你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你也不愿意说。你为什么不愿意说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我,你什么都不告诉我,那你到底喜我什么呢?” 一边是对谈恪不肯敞开心扉的失望,另一边又是对谈恪不得自己父亲喜的怜惜。两股情绪同时发力,时而合力起来一起绞得谢栗难安,时而又分别把谢栗朝两边撕扯着。 “我就在想,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年纪小。”他说,“所以你觉得告诉我这些也没什么用,就像成年人总说‘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管’。” 他的眼睛又红起来:“可是年纪小又不是我的错,假如你真的这样以为,那我们只能分手了。” 谢栗总是生机发。一棵年轻的树不害怕受伤也不怕被砍掉歧枝,丰沛的树会很快分泌出来包裹住伤口,继续条发枝。 可旁边的老树皮绝对承受不了这种事情。 谈恪听见分手两个字,表情都不对了:“栗栗,我从来没有这样想,你不能污蔑我。” 他朝谢栗伸出手:“你想知道什么,现在我都告诉你,行不行?” 谢栗盯着那只手看了半天,不言不语。 按说谈恪放低姿态来哄他,松口愿意什么都告诉他,也已经很可以了。但他想要的不止是这样,不是他问一句谈恪就来答一句这样。 谢栗承认他是贪心。 谈恪见他半天不说话,索推开薄毯,自己坐到谢栗对面,抓住谢栗的手。他的发热刚刚退下去,手心里都是薄汗。 “其实我爸对我不意,大概就是因为转行。”他把谢栗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里,“当年我还没有拿到学位就不想读了。幸好导师人好,在签证方面给了我很大的帮助。等我工作和身份都稳定下来,我爸才从别人嘴里听说了这件事,有四五年没有理过我,全靠我妈和谈忻在中间传话。” 谢栗听得怔怔。他不了解国外的签证政策,只听谈恪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两句,完全想不到一艘巨轮中途转向的艰难。 “那你为什么要转行呢?”谢栗忍不住问了出来。 谈恪深一口气:“可能就是像你说的,不喜吧。” 他看着谢栗,沉沉的目光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说句实话我确实不怎么喜物理,更不要提做研究了。卡森霍斯是我师兄,他当年带过我课题,带了一年多。他曾经很直白地跟我说过这件事。” “说你不喜做科研?”谢栗问。 谈恪点头:“他说我总是太急于追求结果。”他笑了一下,“可我做研究如果不是为了得到一个结果,那我做它干嘛?” 谢栗想反驳却又说不出话来,只好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的反应被谈恪看在眼里。 “可能热也是一种天赋吧。”谈恪淡淡地说,“只可惜我没有这种天赋,我爸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但是也没办法。” 谈恪以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他身边的人都如此痴这一切,而他只想快点得到一个结果。归到底,可能就是他骨子里没有点起“热”这个技能。 所以谢栗的热在他的眼里,是一种求而不得的宝贵,是命运通过另一种方式将他没有的东西又送到了他面前。 “可是不喜也没什么错啊。”谢栗闷闷地说,“不喜能有什么错呢?你不喜这件事,所以你就去做另一件事,这不是很正常吗?” 谈恪看着他的眼睛,说不出话来。一个物理学家的儿子不喜物理,一个科学家的儿子不喜科学。好像是没什么错,可听起来就是那么不和谐。 谢栗收起腿跪坐起来,去摸谈恪的脸:“我就觉得你很厉害,真的。虽然我说不好你的工作到底是怎么厉害,但是别的事情我都有看见。”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