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被调到刘园身边协助调研,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 在这两个月里, 她和江华忙得很,轮陪着刘园到蓉市, 甚至外省去调研, 考察其他制糖厂的先进设备, 以及各车间的产出情况,前段时间研究小组废寝忘食的做出了这个方案, 就为了能在会议上念给领导层听。 现在听是听了, 但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惹得陈国梁拍案大骂。 而陈国梁,就是此次牵头更换设备的人。 “碳化法已经过时了,梅市于去年就已更换了以硫化法为主的新设备!用硫化法制作出来的蔗糖更细腻洁白, 品质稳定, 前期投入会比碳化法要高, 这我已经在报告中详细说明了,但硫化法看重的是将来!”刘园也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既然更换设备, 总要看得更长远,不可能过几年再换。现在市面上就已经有人更换硫化法,将来这就是趋势,难道我们要再换一次?不如一劳永逸! “用硫化法制造出来的高品质蔗糖,还能与药厂、加工食品厂合作,你们不能只看前期投入,将来!不要忽视了将来!我们糖厂可是准备晋市级的!” 陈国梁又拍一下桌子。 为首的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国梁,你也不要太动,大家都是为了厂子好,有什么意见好好,免得伤了和气。” 副厂长都发了话,陈国梁有气也只能忍着,尽量平心静气地说:“继续沿用碳化法只需要更新几个设备,一百万的预算绰绰有余,但要是完全更新改用硫化法,那全套都要换掉,成本至少上升了五成,厂里未来两年的效益都砸进去了,这风险谁来承担?刘园,你承担得起吗?” 邵言丰翻阅着手头的方案,扶了扶眼镜,“双方各有道理,但换设备是关乎全厂的大事,不急于今天做决定。国梁对这个方案有意见,那就回去照着方案你觉得有问题的地方,整理出反驳点,下一次的讨论会上提出你的质疑。至于园,你就继续细化方案,多给出点有力的理由,来说服大家。你们看怎么样?” 所有人都点头同意了。 讨论会就此解散,人陆陆续续地离开,陈国梁还坐在那死盯着刘园看,他瞥见后面的张晓珠,忽然得意地笑起来:“老刘,我听说你收了个小学毕业的研究员,你脑子没烧坏吧?小学文凭能做啥子研究?要是你组里缺少端茶倒水的人,随便拎个临时工就成,何必占用一个宝贵的正式工名额,还专门把人给调到自己身边?难不成她跟你有啥特殊的关系?” 这样的猜测已是十分恶意,刘园脸肃穆地瞪着陈国梁,刚想开口怒斥,但身后一直安静的张晓珠却上前两步,声音清亮地说:“陈工可曾听说过‘君子厚重缄默,不轻说人长短’?” “什么七八糟的……”陈国梁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分子,当然知道张晓珠此言含义,他先当着两人的面论是非,又被人立马驳斥,面子上有点过不去,当即涨红了脸,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谁料张晓珠并不打算放过他。 “哦我猜陈工没听说过,这是老子说的话。毕竟陈工要是听过,就不会当着刘工和我的面,说些人云亦云的言猜测了。我本来以为,像陈工这样的人,是能明辨是非的,但现在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不言而喻。 陈国梁气急败坏,“你不过是个刚进厂没多久的正式工,怎么敢对我说这种话?知不知道敬上敬长?像你这种人,凭什么进研究组!留在车间就行了,反正也都是些卖力气的人!” 他说完,抱着手头的资料摔门就走,显示了他内心的慌郁怒。 “你啊,子还是这么急,一点委屈都受不得。”刘园无奈地摇了摇头,“脾气得改改,不然得吃亏的。” “我也不是对谁都这样的。”张晓珠笑嘻嘻地说,“刘工,那我们还要做点什么?” 刘园面带忧虑,沉默了一会,“他们担心的无非是成本太高,收不回本,对厂子未来的发展不利。得想想法子,从这方面入手。不然光凭这些数据,说服不了他们。” “去找一些稳定的合作对象,拓宽销售渠道,你看怎么样?” 刘园走了几步,停下来扭头看张晓珠,表情十分惊奇,“拓宽销售渠道?这个词好啊。你说得对,必须立马联系药厂、食品加工厂,问问他们有无合作意向。如果有,能建立怎样的合作,再预估一下利润,看看需要多久能收回成本,正常盈利!” 有了方向,反而觉得时间不够起来。 刘园急急忙忙地跑出会议室,又回头冲张晓珠说:“你去把华也叫到我办公室来,我们三个一起打电话!要快!” 接下来的两天,三个人不停地打电话给周边县市的相关国营厂,其中半数早有了合作对象,因此拒绝了这个提议,只有个别几家中校厂子兴趣,表示有机会可以合作。 但毕竟是太少了。 由刘若玲计算利润以后,大致推出光是回本就要五年以上,如果使用原方案——也就是碳化法,只需要两至三年回本,并且在未来十年内,能保持着不低于现在的收益,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也是主的想法。 硫化法毕竟还是太贵了,用的人也少。 就连刘园都知道。 他跑前跑后去了十多家厂子,只有2家改用硫化法,还在试验、回本中。 “唉。”刘园丢下电话本,疲惫地捏了捏鼻,在他对面是披散着头发,穿着睡衣的刘若玲,见父亲这般模样,丢下了手头还没算出结果的东西,走到他背后帮他按摩着。 “你为了厂子好,奔波了几个月,做出了这个方案,你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至于他们愿不愿意听,那是他们的事情了,你只是个研究员,没必要去考虑这些。”人,常常会在经历了巨大的挫折后急速成长。 换做是半年前,刘若玲是说不出这番话的,但现在却能够反过来安刘园了,她实在成了太多。 刘园反手握住刘若玲的手,轻轻拍了下,“爸知道,但还是不甘心呐。” 不甘心明明有更好的方案,他们却不因胆小而不敢采纳。 斥巨资更换的新设备,至少要用二十年才会老旧更换,到时候想要换成硫化法,又需要更多的资金成本,刘园是不想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 糖厂要升市级,就必须要有竞争的资本。 光凭现在这些,还差一点! “其实爸爸,你完全可以从别的方面入手。”刘若玲面对面坐下来,“难道除了换设备,就没有别的方法能够提升厂子的实力吗?” “邵工在研究另外一个课题,要是能成功,糖厂晋升指可待。”刘园脸上有些抑制不住的动。 “邵工?”刘若玲有些疑惑。 “邵副厂长,你又忘了,我之前饭桌上提过的。他前年晋升到副厂长了。也是咱们厂第一个从研究员升到副厂长的本专业大学生,不然你以为你爸我能当上总工?”刘园笑的眼角布了细纹。 刘若玲一拍脑门,“啊,我想起来了!不就是邵恒的父爸爸?他爸爸这么低调啊,我都没怎么听过他的消息呢。” 刘园点头,“是啊,邵工虽然当了副厂长,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在研究室里埋头做研究的,因此底下的人对他知道的不多,还以为咱们厂只有一个孙副厂长。”说到后面,语调里已经带了几分笑意,刚才的疲惫一扫而空了。 刘若玲郁闷地说,“我讨厌孙副厂长,老喜装模作样,每次下科室,都非得挑我们一些错误,不挑像是显示不了他的厉害,像邵工这样的领导越多越好,我巴不得都是呢。” 说完,又忽然想起来,“之前听说邵工调到你身边去做研究,现在还在吗?我怎么没听说?” “本来是这样,但小珠来了以后,我力大减,她可厉害着呢,组里其他的人加起来也就顶一个她。邵工那边缺人,我就让邵恒去帮邵工了,大概是月前的事情吧。”刘园得意地摸着下巴糙的胡茬,为自己当初不问学历破格收了张晓珠而到骄傲。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