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了一把瓜子儿,就着一杯洲岛茶,翻开最新的《奔报》,慢慢嗑起来。 纸报上有两条醒目新闻。 「绿森林舞团巡演最后一舞:塔塔尔小姐将挑选一名幸运观众共进晚餐」 「特大假药案告破:黑圣堂被正式限制入境」 这两条新闻,在向民众公布之前泥头已经有所耳闻。 几大结社入驻复活王国后,彼此都互有往来,也时常会受邀出席一些活动,加上西达尔伯爵也会上门谈话了解情况。 复活王国这边的原住民,大概很难想象,绿森林其实是一个充蛮荒和血腥气息的凶狠团体。 但在王国这边,她们是以人们喜闻乐见的舞团舞者。 西达尔当初的建议,被绿森林听进去了。 盐女塔塔尔带着人来到复活王国,在西达尔的牵线搭桥下,迅速获得了剧场认可,完成了第一次台上表演。 那次泥头也受邀去观看了。 怎么说呢? 盐女们那奔放活泼的舞姿,伴随着清凉而亮眼的新奇民俗打扮。手腕脚踝上的铃铛清响,配以盐女们手里敲打的小鼓,加上森林姑娘们天生的元气与年轻躯体,构成了让人难以忘记的美妙风景。 她们只需要去除那些血腥的部分,以及祈祷念咒的仪式,光是多年练习的舞蹈就已经足够让人目不转睛。 舞台上盐女们热情如火,不知疲倦地旋转和曼舞,台下她们也表现出一种不懂世俗的天真和开朗,更是得到观众们的喜。 她们很快就变成了王国家喻户晓的人物,在各城市巡演。 复活王国的巡演将以复活城收尾,下一站塔塔尔她们将赶赴遥远的沙城,在那边继续去获得新观众的喜和鲜花。 如今,泥头和塔塔尔已经变成了悉的朋友,双方经常碰面,聊天,喝茶。 直接原因在于兄弟会的特殊经营。 泥头来到这个陌生王国后,发现当地缺乏一个专门和秘术国作为桥梁的民间组织。 西达尔伯爵毕竟代表了王国官方,只有时间处理一些大问题,一些少数族群和结社如果遇到麻烦,就无路可走。 泥头认为,兄弟很适合扮演这个角。 一来兄弟会是秘术国本土势力,由于之前以务农起家,声望与信用都还不错。 二来兄弟会人手多,打探消息、跑腿和团结群体一向擅长。 哥哥们认可了这一想法,让泥头放手去干。 现在,丰收兄弟会在复活王国更像是一个中介商会。 泥头为商人们提供想要的工人和护卫,为空有劳力但找不到赚钱手段的人指路,替各种组织团体牵线搭桥。 有的人需要追回债务,有的人急需用钱,有的人想要以物换物,都可以找兄弟会。 最重要的是,兄弟会也一直和复活王国保持着密切合作。 绿森林舞团风光无限,但也会遇到琐碎麻烦,尤其是秘术国那边的大本营。因为现在那边的姑娘都想要成为舞者进舞团,一个个拼命练舞和乐器,本地人手严重不足,实力下降得厉害。 兄弟会就变成了绿森林最好的合作伙伴。 就连塔塔尔也对泥头叹:“我们看起来光鲜亮丽,但真正过得最好的是你们啊。现在地商人的商团要求很多,穿衣服也要按照他们的要求来,让我们甚至不能当着人挖鼻孔,放和掀裙子……诶,比过去放血还要累人。” 她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抓起酒瓶咕嘟咕嘟一阵豪饮,然后用手背擦了擦嘴,脸上出开心的表情。 “还是在你这里好,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来,是兄弟就和我干一瓶。” “……我下午还要谈生意,喝茶吧。” “没意思!” …… 泥头回过神,忽然想到今晚自己还得去捧场,塔塔尔下次回来可能就是十年之后了。 还是正式打扮一下。 他换上了新的白内衬,外面套上短皮衣,换了一条新长和带,用小刀刮了胡子,洗了个头。 镜子里的人神清了许多。 九年过去,泥头记忆里那个沉默木讷的跟班小弟,已经遥远得像是小时候。 自己如今也变成了大哥,开始教人做事,也敢于说话和发声。 他说话有用,很多人会听。 泥头时不时会想起铁脚,如果当初留下的是自己,那站在这里的大概就是铁脚了。 而过去曾让自己念念不忘的卡米拉,就是泥头之前和酋长扎哈说的那位朋友,她唱歌也曾获得了巨大成功。 卡米拉很快就和一个地商人结了婚,也不再唱歌,她去了双蛇商人共和国定居,和丈夫一起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不少人在复活王国找到了新的生活方式。 黑圣堂同样。 泥头看了看纸报。 「……在过去的五年时间里,这一代号‘鼹鼠’的犯罪团伙通过贩卖和走私假药,伪装成正规的尧族魔药,导致大量购买者人财两空……」 「目前已查证,22名鼹鼠均为黑圣堂注册的成员。王国调查组已正式入驻黑圣堂总部进行进一步调查,自今起,黑圣堂成员被止进入王国境内。」 泥头不觉得意外。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黑圣堂进入复活王国后,最初以制作标本和皮革制品作为贸易商品。 他们想学四海庙那样,用特产来获得稳定销路,从而将地下社团转型成正式商会。 可复活王国本就是皮革产地,完全没有这方面需求。 圣堂缺乏扎实的生产和贩售能力,最大竞争力就是秘术掌握者多,组织成员以杀手和秘术师的身份接受雇佣。 在和平而强力的复国王国里,雇凶杀人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圣堂生意惨淡。 于是他们选择制作假药,这生意一本万利,秘术师们能仿制出高度相似的魔药。 当然,被抓只是时间问题。 这就是黑圣堂转型失败的一个缩影。 …… 豆子头大汗地回来汇报:“大哥,我已经帮扎哈酋长找到了一位尧族的血鬼医师,他已经过去了。” “擦擦汗。” 泥头丢给他一条巾。 豆子用巾抹了抹脸和脖子,他忍不住问:“大哥,为什么要借给那个扎哈酋长?他那个发鞭,完全就是个装饰,在他们部落受尊重,对我们一点用没有。” 泥头喝了一口茶:“豆子,你和过去的我不一样。” “你总是说得多,这也不是坏事。不过做事上你要学会先去想,多看,想清楚了再说话。” 他开始教导这位年轻的小弟:“兄弟会能发展到现在,除去神明和王国庇护,我们靠的就是一个和。” “以和为贵,广结善缘。” “我们做的就是这个生意,路子越多越广,兄弟会才能越稳定和长久。” “对于大型社团的事,我们一般是非常慎重,不结盟,不针对,不对抗。社团要平衡,不能一家独大。” 泥头讲得很细:“但对弱者和少数团体,有能力都可以拉一把,兄弟会现在最重要、最核心的是信用和声望。” “有了信用,就会有合作,有了声望,就会有人替我们说话。” …… 晚上的剧院人为患,泥头带豆子在第一排观看。 塔塔尔的舞姿一如既往赏心悦目,她的耳环与打扮也越来越美。就像是地商人们说的那样,他们把她推成了舞台上的女神。 告别时,泥头送给塔塔尔一枚金怀表。这枚怀表可以设定时间,到时它就会发出咕咕咕咕的鸟叫声。 塔塔尔则将自己手腕上的铃铛回赠。 “十年后见,尧神保佑你。”塔塔尔朝他挥手,被后面的姐妹们拉走了。 她还有太多忙碌的,接受采风员的采访,晶相合影,与幸运观众共享晚餐,然后还要换衣服,洗澡,再乘坐通往沙城的列车。 …… 泥头将铃铛用手帕包好,装进一个盒子里。 回到兄弟会的商铺已经是深夜。 紧闭的门外站着一个穿草衣的人。 “扎哈酋长?” 泥头有些意外,赶紧取出醒脑薄荷:“怎么了?治疗还顺利吗?” “治好了,医师很厉害。” 年轻酋长的脸上终于出一丝笑容:“谢谢你,泥头大哥,你是挽救了时序部落危难的好朋友。” “没事就好。” 泥头招呼说:“进来坐。” 扎哈摇头,他从背上的皮兜里取出一个致的绿小宝箱:“这个,送给你。” 泥头没有接:“不用这么客气,兄弟会做的就是这些事,谁都有困难的时候。” “这个「灾厄宝箱」是来自于一个早就消失的秘教团,部落一代代酋长相传。这里面装着足以毁灭世界的魔怪,一旦打开,它就会被放出来,导致天崩地裂。”扎哈一脸沉重地说。 “只有强大的神明才能驯服魔怪,而一旦能将它驯服,它又会变成无比珍贵的宝物。” “原本我是想,如果找不到医师,眼睁睁看着族人们死去,我就回到秘术国打开这个盒子,大家一起死吧……” 泥头不动声,旁边的小弟豆子倒是脸发白。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