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点点头,缓缓说:“先说结论,拱卫司徐福的确就是史记记载中的徐市,这点委员会专门有人确认过。” “当然世事无绝对,这一结论或许会被后来者推翻。但就像牛顿第一定律一样,我们先相信,再质疑。” “在此基础上,我要说的是这位徐福的现今情况。” 丁汉臻声音渐渐严肃起来。 “徐福说,他曾替秦始皇寻找不死药,这属实,他找到了所谓的不死药。只是,任何献给帝王的东西都需要进行验证,尤其是药物。” “所以,徐福自己试了药,他也获得了近乎于长生不死的蜕变。他也为此,身体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老人轻声说:“他完成了‘羽化’,却没能‘登仙’。” 陆尧心里咯噔一声。 徐福找的不死药,原来是成为羽人的方法? 那的确很难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陆尧脑子飞速运转。 按照宛渠之民老哥的说法,羽人长生不死的代价是会不断剥离自己的躯体,连带着过去的记忆和力量一起拆分。 停滞在虚宙世界里,羽人会受到众多世界规则的同化,导致持续衰弱。 换一个视角,虚实虚宙的羽人理论上存在死亡这一极点,唯有回到它们所在的世界另一侧,才能真正恢复不死不灭的完全体。 如今的徐福,可能对过去已经记不得很多了。 “看来你对羽人也有所了解,那我讲起来也方便多了。” 丁汉臻结果红珍递来的热茶,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徐福羽化之后,他陷入持续衰弱,为了减少损耗,以及避免不必要的异常,他很少离开镐京。” “这次西极之国项目,徐福挂名,实际拱卫司这边的负责人是参将卫祁骧。他也是拱卫司里的一位得力干将,年纪不大,能力不错。” 陆尧也正式表态:“皂老师如果需要我做什么,请尽管说。” “既然都在一个组,那所有成员都一视同仁,谁都不例外。公事公办。” 老人又说:“你是小宋的特聘情报员,在能力范围内,可以的话,你能帮就帮她一下吧。她是个好孩子,只是运气不太好。” “请放心,我和宋小姐一直紧密合作。” 陆尧理解了。 灶王爷给自己透内幕,是希望让自己照应宋诗宜。 …… 陆尧抵达这边的时候,卫祁骧等人在西极里。 出了事,他们无法独立解决,这才一路匆匆过来求援。 卫祁骧下头盔单手抱着,一头短发全是汗水,他长得轮廓分明,孔武有力,很有男子气概。 “督公,庞隶是我亲随,一直在我身边,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在西极里,我忽然就发现他身体出现了异常,外表看似与之前一样,但其实已经截然不同。” “我不敢耽误,就将庞隶带出来,先看是否是西极的幻术影响。没想到出来后并未恢复正常,我甚至不知道眼前的庞隶到底是真是假……他又是如何变成了一名倡人。” 卫祁骧嘴角绷紧,面愁容。 “不要着急,先把他带到灶王龛里来。” 丁汉臻表现出了一种松弛的镇定,他对其他组员说:“你们还是保持之前的工作,中午11点30准时回来吃午饭。” “红珍,小黄,跟我来一下。” 老人带着卫祁骧一行走向灶王龛。 大家仍是各忙各的。 陆尧万没想到,自己反被灶王爷点名。 他走入灶王龛的大堂,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原因是自己不会用那些专业装备。 既不会【青蚨树】,又玩不转【相风铜乌】,那能咋办嘛? 陆尧想起一个听来的老笑话。 讲的是一个人在过去只会读书,其他什么都不会,然后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一家工厂。他既不会修理机械,也不会协调工人,最终领导只能将他丢在办公室里,让他看报喝茶做一些有的没的。 陆尧觉,现在自己就是那个被分配的大学生。 人生大概就是这样:质疑大学生,理解大学生,成为大学生! …… 主要的讨论者是丁汉臻、卫祁骧两人,陆尧带伊莎贝尔站在一边围观,做他最擅长的吃瓜群众。 卫祁骧称呼丁汉臻为督公,听起来有些厂卫的味道,但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宋诗宜说过。 在拱卫司体系里,丁汉臻与徐福在西极之国这里分属两方团体的最高负责人。徐福是拱卫使,丁汉臻则等同于拱卫司内的司督,司都有些像特派员,负责视察监督。 卫祁骧尊称老丁督公,是一点问题没有。 这次工作场地不在外面厅堂,而是左边的一间房间。 屋内布置着四面木质框架,架子上放有一壮蜡烛,组成了烛墙。进门左侧是白烛,是白墙,右侧是红烛,是红墙。 丁汉臻一进来,随手在右侧的一蜡烛的灯芯上一捏,所有红烛都亮起了火,将整个房间都照得红彤彤的。 两名士兵将那倡人庞隶放在一张手术台般的白上,将他两只脚,一只手固定。 整个过程中庞隶都非常配合,表现出一种军人般的服从和忍耐。 卫祁骧对他说:“庞隶,如果你还是你的话,就信我。督公会给出证明,确定你的真实情况。” 躺在上的庞隶点点头,口起伏:“遵命。” 陆尧观察起庞隶的断臂伤口。断裂的肩横截面里,除去一木柱与麦秆构成的骨骼,还有一种像是牛筋的弹肌腱。 丁汉臻右手捏了一红烛,左手手指轻轻了庞隶肩膀。 火光照耀下,可以看到肩膀横切面上的胶已经凝固,在外力迫下保持着一种橡胶般的弹。 他说:“拿灶食。” 红珍从外面端来一小碗汤圆,一小碟糖瓜。 丁汉臻将糖瓜摆在庞隶旁边,在碟前放了一红烛。他自己则端起汤圆,用勺子慢慢吃了起来。 陆尧见卫祁骧四人都严肃而安静,也耐心等着。 他忽然发现,旁边那叠糖瓜居然已经融化,恢复成了麦芽糖的糖浆状。 旁边的少女红珍用勺子舀了一勺糖浆,放入庞隶嘴里,让他咽下。 庞隶照做。 碟上。 薄薄的糖浆在不断翻滚,凝聚成一个单薄的褐糖人,那糖人在白瓷碟上走着,看起来有些像是皮影戏。 糖人走走停停,绕着碟子走了一圈,空中忽然出现一条条细细糖线将他绕。 然后分出了两个糖人,一个糖人依旧在走,另一个糖人则进入了一缕缕糖线里,就像是被蛛网包裹的小虫。 吃掉最后一个汤圆,丁汉臻用纸巾擦了擦嘴:“人还在,他的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庞隶的身体在西极内,得回去才能把人救出来。” 他一说,卫祁骧就信。 “督公,那【灶食】能不能找出庞隶是什么时候一分为二的?” “灶食用来读心见形,他自己都一无所知,灶食也变不出来。” 丁汉臻对这位参将讲道:“庞隶只是与倡人以共生姿态存在,他还是他,就是真身暂时遗失。这次进去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吗?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们这次进去,呆的时间比之前都久。” 卫祁骧沉思了片刻,说:“总计十四人的小队,我分成了四组,三人一队在里面扎营,然后彼此轮替,我则带着庞隶在里面常驻。” “只要驻扎的人数和人员比较稳定,里面的场景就不会迅速变换,这有助于我们进一步实地勘查。” “里面是一个不大的村庄,总计一百六十七人,都是倡人。但我还不能判断,他们是什么人的代行者,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和他们中,我觉他们都很正常,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只是一种被制造出来的人偶。” “村里的倡人会自己种田和放牧,除去种族特殊,其他没什么不同。我们从不干扰和触碰他们,他们也不会攻击我们,就与普通百姓一样。” 丁汉臻想了想:“那么,卫参将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能避免像是庞隶一样受到倡人转化?” “倒是有一件。” 卫祁骧从间取出一枚手掌长的黑虎符:“这是【参将兵符】,是大秦配给特定军官调动军队所用。有【传国玉玺】加持,所以能获得强力庇护,大多法术或咒都难以对我生效。” 陆尧试了试,发现还真是。 真视之咒居然无法获得卫祁骧的面板。 “那看来基本上是这么回事了。” 丁汉臻拧起眉:“你和庞隶没有触碰他们,也没有其他异常,看起来似乎只和时间这一变量有关……” “不过有一件怪事,我是从村民倡人那里听来的。” 卫祁骧说:“村民们传言,有一头怪物沉睡在地下,它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一旦醒来就会以人为食。但我们却没有见到过所谓怪物的踪迹。” 丁汉臻眼里若有所思,他将目光投向陆尧:“小黄,你怎么看?” 他这一声,让卫祁骧和两位士兵都投来询问和期待的目光。 “……” 我是? 你问我? 陆尧只能假装淡定说:“我觉得,先查倡人来历。” 卫祁骧立即回答道:“黄先生说的极是,不过拱卫司已经核实了倡人的来历。周穆王就曾与倡人打过道……”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