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临看着他咧到耳朵的嘴角,茶的眼眸清澈见底,这样弯弯地笑,看上去毫无心机和算计,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姜临拿着筷子,抬眼看他:“以后,盘子都归我端。” 风澈楞了一下:“这不好吧?” 姜临摇头,认认真真地说:“不,这是身为小弟的自觉。” 风澈顿时又被这一句说飘了。 第49章 灵府两界 风澈记得,他后来一时得意,陆陆续续发了几次疯,晕乎乎地说什么,既然你愿意叫我一声大哥,大哥就愿意为小弟上刀山下火海之类的话。 然而他过了一天,就几乎忘了要请小弟吃饭这件事了,倒只记得自己捡了个小弟。 所以当他不紧不慢逛到食堂时,不经意间抬头,正巧与站在门口一看就已经等候多时的姜临对视,他反应了一会儿,心里才迟迟涌上一阵诡异的愧疚。 好嘛,忘了这茬了。 但他还是强撑着大哥的颜面,装作早就料到的模样,大摇大摆走到姜临身前:“你怎么不进去啊?就说记我账上就行了。” 姜临摇摇头。 风澈新奇地打量他,以为他会说什么你没告诉我之类的话。 “怎么?” 姜临低着头,小声说:“等你。”他顿了一下,像是积攒够了勇气,抬起头,一双乌黑的眸子灼灼地盯着风澈,与他对视:“等你一起吃饭。” 风澈被他这副模样惊到了:一个人,如果不为钱不为名,居然只为等他一起吃饭! 这是什么? 这是小弟对自己的真情实意! 这是兄弟情深! 他被自己的脑补动得一塌糊涂,像是只被顺了的猫,乐呵呵地领着姜临进去吃饭。 结果进去他发现,姜临这小子实在犟得可以,还傻得不行。 花大哥的灵石不好么?这小子偏不花。 姜临不仅要打两份饭,而且执意要花自己的灵石,威胁都威胁不了。 风澈死活拗不过他,也就由着他去了。 风澈觉得自己捡了大便宜,白捡个小弟不说,这小弟还知道伺候人,乖巧懂事又贴心。 他享受过几次姜临的无微不至,回到班级觉得落差太大,后来在原来那个班待不下去了,干脆直接连跳两级去找姜临了。 然后转了班的风澈就开始享受起小弟每贴身伺候的待遇,在学校过得像个被供起来的祖宗。 而这位祖宗,除了常帮小弟找场子,倒是没什么其他的活可以干了。 风澈当年乐得清闲,挥挥衣袖就可以让人忙前忙后,他看得心意足,在心里萌生一种自己可真牛的慨,但现在一想起来就浑身难受。 妈的,未来的姜家少主姜临任劳任怨被他当小弟驱使这么多年,他还是人? 姜临这会儿拿当年的事儿出来调侃,他恨不得两铲子给当初的自己埋了。 欠是真的欠,虎也是真的虎,更可怕的是姜临记到现在! 往事不可追,风澈只能心虚地打了个哈哈,眼睛滴溜溜转:“害,小时候年少轻狂,不能老是让你当苦力。” 现在没有正式身份,每天吃姜临的、喝姜临的,再不有点被养着的觉悟,就太不懂事儿了。 况且,当年以为的兄弟情深,早已经变了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心底那份友情什么时候被蚕食成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 他朝着姜临笑了笑,颠颠拎着盘子过去打饭了。 姜临隔着人群,看着路上一走一颠的风澈。 他头上胖胖的蝴蝶结有些松了,耷拉着倒像是两只兔耳朵,衣袍甩来甩去,袖口还有一块儿蹭上的墨水,简直就和当年没长大那会儿一模一样。 某人四百一十七岁高龄,虽然学会在寄人篱下的情况下去讨好人了,没当初那副理直气壮占便宜的不要脸劲儿了,但还是闹腾得不像是个乖的。 姜临看了一会儿,轻轻勾了勾角,原本幻境中几近崩溃的情绪得到了息。 他默默捂了捂口忍了半天,观察到风澈专心致志地点菜不会回头时,终于开始闭上眼调息。 灵府之中,姜临凝聚的神魂被注入了意识,在半空豁然睁眼。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这副神魂形成的身躯。 意识注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身躯从晶亮透明逐渐凝实成他平里那副模样。 他从悬浮的半空微微向下沉去,直到脚尖点在一条川上才停止下来。 银白的靴子点在水面,却只堪堪留下一点向下凹的弧度,神魂溢散的灵力晶晶亮亮,形成衣袍边际的拖尾点缀。 神魂身为灵府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注入意识后更是成了这方世界中心,姜临的整个神魂都在发光,然而这盛大的光亮却不能点亮川底。 这条河死寂得像是人间与间界的忘川,分割生死,连半分水波漾的纹路都没有。 川两岸漆黑一片,只隐隐传来风雷之声。 姜临心念一动,左手“无渡”剑剑身飞速凝实,挥向川水的左岸。 左岸顷刻被银亮如水的剑光照亮,黑暗褪去,光明腾跃。 穹顶一轮盛大的红高悬,奔腾的热气带着旭初升的繁荣,将烈烈的光肆意泼洒。 近岸侧,花草繁荣,绵延的绿一路迤逦到远处的茂林。 然而那茂林似乎太过繁茂,密密麻麻的树叶遮盖着光,光线甚至无法穿透,以至于林中光线稀薄,昏暗森然。 林子中的剑气带起树叶的沙沙声,一些剑气冲天而起,耀眼的剑光灿烂至极,与那朝争锋。 姜临打量片刻,扬起手中的无渡,剑气四溢而出,纤薄的剑身出如月华般的剑光,却灿烈难匹,将林中动的剑气顷刻镇。 盛大灿烂的朝洋洋洒洒落在万物之上,左岸一片静寂。 灵府化景,关乎心境灵气。 姜家剑气至纯至刚,呈现的自然是这般景致。 因为他刚刚于幻阵心神不稳,灵府,林中剑气才会出现暴。 然而,镇了左岸的姜临并未出欣喜的神情,反而神凝重地看向右岸。 他左手执剑,此刻一动不动,反而却将右手抬了起来。 一修长如玉的手指朝着右岸的天际点出。 他指尖一点泛着紫的灵力丝丝缕缕溢散而出,像是黑暗中燃起的烛火,融入右岸的浓黑后扩展开巨大的水波。 右岸的模样完完整整地呈现了出来。 紫的寂灭雷光在天际轰鸣,地表干裂,远方连绵的火山簇拥着,略看去足足有二十座。此刻位于正中的三座火山正冒着浓烟,黑灰的烟中掺杂着硫磺颗粒,泛着黄。 随着天际的雷电肆意劈下,岩浆从火山口滚滚而出,所过之处燃起熊熊烈火,炽热的温度焚烧过境,寸草不生。 姜临保持着指尖轻点的模样,看着那片惨象沉默不语。 他指尖慢慢泻出紫芒,以极慢的速度覆盖了半截手指。 随即,以指为笔,以天为幕,以气为墨。 一串串古朴的符号从他指尖跳跃而出,孕育的神韵富有节奏,如惊鸿一舞,极尽优雅。 片刻,那一串串古字叠,在他最后一笔落下的刹那飞速扩大,向天际飞去。 泛着浅紫的电光形成一道道电链,连接在一起,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径直覆盖在了不断涌岩浆的火山口上。 像是沸水骤然浇入冷水,只是翻滚着起“刺啦”一声便恢复了死寂。 意识之中,姜临攥紧拳头,将手指隐没在袖中。 那幻境太过写实,直接把他此生不想再经历的事一一重现,风澈再一次在他面前魂飞魄散的模样,险些就让他临近了承受阈值。 若不是残存的理智和他临行前准备的封印尚在,他的灵府可能就不止受到这点波及了。 他眼底浮现出浓重的霾。 面对这种孩童的幻阵情绪就已濒临崩溃,后遇见更厉害的幻境,恐怕会把他的执念引出,心魔已存,若是走火入魔…… 他将手指狠狠地收紧,骨节用力发出咯吱一声,他却像是没听见一般。 风澈既然已经回来了,无论后如何,他绝不会让风澈再次以身犯险。 刚刚调侃风澈说的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他是真的会拼尽一切,护他周全。 刀山火海,不悔不怨。 他看了一眼天际,估算着时间,缓缓闭眼。 意识从神魂中离,灵府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现实之中,他睁开了眼。 * 风澈这会儿刚打完菜,朝食堂打饭的童子喊了句什么,然后一手端着一盘匆匆朝姜临这边跑,随后“啪嚓”一声把餐盘放在桌子上,突然弯下直勾勾地看过来。 他一只手拄在姜临肩膀上,另一只手可疑地放在姜临眼皮底下,手心呈向上盛接东西的半弧状。 茶的眸子闪动着意味不明的笑,这会儿娇憨和可都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狐狸般狡诈。 他可怜兮兮地放软了声音:“姜临,灵石……” 姜临:“……” 他不该认为某人没了以前那副理直气壮占人便宜的不要脸模样,他忏悔。 姜临无奈地从储物袋里掏出两颗灵石,放进了风澈准备盛接灵石的姿势已久的手里。 “拿去花。” 风澈应了一声,乐颠颠地跑过去,把灵石放到柜台上,豪气冲天地喊了句:“再来两个腿!”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