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临默默地想,夏如箫错就错在,没想过以楚无忧的脑子也想不出这招。 他抬起头想要找风澈商议一下如何应对,然而发现,风澈已经入场了。 方才言蜚语议论之声已经太多,甚至还有人在猜测楚无忧是不是也是要杀母夺位,楚家那边也坐不住了。 风澈看不惯,到了季知秋身边,一把把他拽了过去。 季知秋也没反抗,任由自己被他薅着领子,还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装傻:“风大哥,你这是干嘛?” 风澈没理他,走到夏笙辞和夏如箫身侧,将他向前一送:“与其在这里归咎责任,不如让真正的杀人者来说说自己和谁一起做了这些。” 季知秋微微侧过眸:“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只是帮凶,未曾杀人。” 风澈冷眼看着,没搭腔。 夏如箫咳了一声,起眼皮:“这位……” 风澈看了他一眼:“风澈。” 夏如箫点点头,也不意外:“风道友,他这副能言善辩的模样,如何能保证他说的都是实情呢?” “好说。”风澈指尖的阵图施展而出,正是“引船就岸”,直指季知秋的灵府。 “引船就岸”效果取决于施阵图之人的神魂强度,风澈修为到了如今的地步,神魂甚至还要更强一些,就连大成期的人在不设防的情况下,都会被控制五分神智,季知秋就算再强,也应当足够了。 如他预料的,季知秋受了这一下,摇摇晃晃地向后一倒,风澈下意识地想要挡一下,站在一旁看了半天的姜临一步跨过来,拽着风澈向后一退。 季知秋没人来扶,“吧嗒”一声躺在地上,嘴里还糊糊地喊:“风大哥风大哥,我可太喜你啦~” 姜临黑了脸,众人面面相觑,似乎很难将这个人和刚刚举手投足间使战局变换的人联系到一起。 风澈沉声问道:“方才附身在夏鸿鹏身上的,是姬水月么?” “是。” “你们来做什么?” “楚凌和夏鸿鹏当年参与姬子诺的判决,杀了无辜之人,便该杀,所以她来杀人,我是帮凶。” “她如何经过轮回还有记忆?” “不知道。” “谁为你们提供了进入夏家的便利?” “自然是夏家人。” “是谁?”风澈问完这一句,锐地觉到面前的夏如箫浑身都绷紧了,他心底隐隐有着些许猜测,等着季知秋的回答。 “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记得他的脸,他带来戾气,我们负责注入夏鸿鹏体内。”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眯着眼看向站在面前的这几个人,指着夏笙辞:“就是他——” 夏如箫如释重负一般,微微松了一口气。 风澈皱着眉,猛地凑过去直视季知秋的眼睛,发现对方似乎还处于空状态时,突然觉到事情正在向着难以掌控的方向进行。 身旁的姜临暗暗传音过来,风澈皱了皱眉。 季知秋神魂要比他想象中的恐怖,“引船就岸”似乎只能控制他的部分理智,这人说的话最多五分可信。 他张口想要提出可以去夏笙辞屋内回溯一次,又想到只能自己见到,不足以成为证据。至于时间回溯……太多人回到曾经,变数恐怕不可估量。 如此一看,季知秋一句话出来,对夏笙辞几乎是死局了。 四周目光死死地盯着夏笙辞,他顶着强尽量保持冷静:“此人举手投足天地变,即使是风家阵图也未必可信,何况这人我这人我从未见过,怎么保证他不会干涉其中?”他抬起头:“我不可能认这些子虚乌有的罪名,若今不能拿出足够的直接证据,兄长不能动我。” 一旁的姜临站出来:“季知秋说的话确实不可信,此人法术诡秘,集百家大成,不能确定他是否有可以抵抗‘引船就岸’的手段,但风澈绝对不可能参与今的合谋。” 夏如箫略一挑眉:“你拿什么……” 姜临将“无渡”归鞘,拱手道:“以姜临之名担保。” 地上坐着的季知秋愣愣地抬起头,看到姜临的刹那,忽地一笑:“今不是也有你一份功劳么?你担保什么” 场陷入一片死寂,风澈再次揪住季知秋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另一只手凝聚出灵力就要贯穿他的灵府。 “一派胡言……” 第99章 我是疯了 季知秋猛然向后仰倒,风澈瞬间手,下一瞬息,季知秋已经站在了百米之外。 “真不好玩,风澈你这么信他干嘛?都不相信你的阵图了?”季知秋一脸不服,松松散散地站在那里,也不怕在场的所有人攻过来,撑起一面灵力墙,毫无形象地往上面一靠。 风澈皱了皱眉。方才这人演的太真,那副完全被掌控的状态实在是让人生不出怀疑的心思,前面他无论怎么说,风澈也只是旁观,若不是他颠倒黑白,说姜临参与其中,风澈也断然不会出手想要试探他。 然而,此时风澈的神识修为可以媲美渡劫圆,季知秋完全不受他掌控,究竟已经到了什么水平?还是像是姜临猜测那般,有可以规避控制的手段? 季知秋笑嘻嘻地看着他陷入沉思,然后转向姜临:“姜临啊,说实话我真的很嫉妒你啊……” 他扫了一眼另一侧握紧手中灵剑的姜疏怀,舔舔嘴:“你说说你,这么得人心,和姜疏怀互相制衡这么多年是做什么?既然已经掌控了长老院和姜家子弟,不如也像今天这两位一样,杀家主然后取而代之啊?” 一旁的姜疏怀眉头死死拧在一起,似乎在思考方才季知秋说得是不是真的。 姜临冷着脸:“我没有争家主的想法,为何要杀他?试问场的少主,除了夏家那位子野心,还有谁想要坐上这劳心费神的位置?” 季知秋点点头:“也对,你还是更像姬家人,姜家这边不想要,姬家家主之位如今空悬许久,来姬家也是不错的选择。” 风澈听了半天实在受不了,张口骂道:“你是不是有病?姜临不想当就不想当,你老是这个家主那个少主的,他本就不是争抢的格,当上少主我还诧异是不是姜疏怀良心发现呢?” “不争不抢?”季知秋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用仅剩半边的胳膊指着姜临:“他?” “我在姜家看了这么久,姜家每一寸资源,凡是可以用作培养修士的,哪份没有姜临的份额?不然你以为你死的这二百年,姜临如何飞速从一个筑基中期,爬到今天的渡劫后期?你以为他是天道之子吗?你以为他是先天剑骨吗?” 四周人群开始议论,以往虽然知道四大家族谁都不干净,但是多少心照不宣互相隐瞒,结果今爆出来的密辛太多,一时都不知道看夏家还是姜家了。 刮骨的视线越来越多,姜疏怀越想越觉得不对,多年以来的恐惧爬上他的心头,让他终于憋不住了,带着颤意问道:“姜临,你一路晋升,可是要有朝一替你父亲夺回一切,将我取而代之?” 姜临握着“无渡”的剑柄,认真地看他,叹了口气:“做这姜家少主只是为了更好的晋升,我有必须尽快提升修为的原因。至于家主之位,没想过也不在乎,若你想传位给姜启,我无所谓。” “姜启是什么废物,也配当少主,姜家少主需要何等的风姿气魄——”姜疏怀一听,骂了一句,随即戛然而止,神情恍惚了一会儿。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一直是只认可记忆中的一抹身影,下意识地觉得,只有与之相似的人才应该去做少主。不然当年姜临纵然再强横地拿守城为由换少主之位,以他的情也不会同意。 他似在怀念谁,又似在痛恨谁,目光沉沉,想了很久,最终垂眸道:“原来你从未争过这些……你和他一样,他人拼尽全力去争的,你们轻而易举得到了,偏偏却说,从未想过要这些。实在是,招人恨啊……” 他以为自己今已经做了太多违背本意的事情,如此看来,他只是在遵循本心。放姜临入场是这样,出手帮风澈一把是这样,如今内心涌上来浓浓的悔恨和亏欠也是这样。 于兄长姜寻予,于姜临,他都不该这样别别扭扭地去争抢。 “我早该把这位置还给你们这一脉,挣扎地守着这个该死的位置这么多年,制着你去立什么家主之威,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可是还是在乎至极……” 他收起手中的灵剑,转过身:“我早该明白的。” 他仿佛终于明白了一个多年来辗转反侧不得其解的困惑,背影失去了那份硬撑起来的张扬傲骨,此刻看上去甚至有些落寞。 他不再掩饰自己的失意,亦不去藏起自己的情,难得没有口是心非,他摆摆手:“去吧,今之事姜家已经手这么多了,你想死面前这个大放厥词的小子我不拦你,只是——”他回过头瞪了风澈一眼:“风澈这小子我还是看不上。” 季知秋翻了个白眼,似乎见不得面前逐渐缓和的氛围:“行了,别说你们有没有本身死我这个事情,咱们还没说清楚姜临你这不得不做的理由呢。” 如今他只顾着针对姜临,夏家那边倒是懒得管了。夏如箫看出话题已经偏向其他,不适合再问夏笙辞,但他仍然没有松口的意思,直接让手下将夏笙辞押回去了,似乎打算改再审。 其余三家要么自顾不暇,要么没有理由去阻止,只能任由他们回去。 人一下走了不少,风澈收心看向这边,见一旁的姜临了手里的“无渡”,冷冷地看着季知秋:“你还想说什么?” 季知秋挑衅一笑:“自然是讲一讲你的腌臜事啊,”他言语暧昧:“毕竟我们合作过,我不能看他们被骗啊。” 姜临忍无可忍:“闭嘴。” 季知秋躲过他的一道剑气,身形闪到风澈面前:“风澈,告诉你,你可知你的‘尘念’为何会在边城出现?为何你死了二百载了,它只在最近三年开始收集魂魄?” 风澈抬指朝他挥去一道法阵,并不打算听他的鬼话。 “尘念”出现在边城,他不觉得奇怪,毕竟那里是他的埋骨地,本命灵器窜到城内很正常。后来在赵家宅看见影之中的人,他自然觉得是“尘念”自那时起被姬家利用,才开始收敛魂魄。 季知秋不过是想蛊惑人心罢了。 风澈带着怒意看他:“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尘念’?” 季知秋绕到风澈身后,凑到他耳边,低低地问:“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且问你,怎么不想想,姜少主掌管边城大大小小事务,丢魄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他没有发现,反而纵容了三年呢?” 风澈猛然一顿。姜临手中剑芒开始起势,面焦急:“风澈你别信他!” 季知秋指着他的表情嘲讽道:“若我说,‘尘念’就是在被默许的状态下开始收魂魄呢?” 风澈怒道:“不可能!‘尘念’收魂魄,分明是被咒法掌控,涉及法,姜临怎会发现了之后置之不理?” 季知秋轻轻哦了一声:“法吗?当初我唤醒‘尘念’,带着它开始取魂魄,姜少主抓住我之后,一看是为了复活你,立刻就同意继续了呢……” 风澈盯着他:“当时你分明和姜思昱他们在学堂历练,明明是后面才到了边城!” 季知秋见他不信,猛然变换了语调,不再是少年人的语气,而变成了伊烨的声音:“风澈,毕竟我就是为你而来的……” 风澈瞳孔骤缩,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的脸,企图找出属于伊烨那张脸的痕迹,目光逡巡到他断裂的手臂上,已经不能看出赵家宅时骨节分明的模样了。 但若是知晓此事的,除了他和姜临,便只有伊烨本尊了。 即使对方承认了身份,但他仍然不相信对方的说辞:“姜临没有理由复活我,他不至于因为一个空有其形的虚影——” 季知秋闪身到姜临身边,碰了碰“无渡”的剑身,“无渡”再次发出一声刺耳的争鸣:“姜少主用情至深,他为什么不会同意?就别说同意了,甚至他还甘愿献出魂魄呢。” 风澈争辩道:“不可能,姜临当时分明是中了幻阵——”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忽然想起当时姜临已经是渡劫中期,为何还会被一个普普通通的幻境控制到差点丢了魂魄? 季知秋笑眯眯地看着他陷入沉思,拍了拍手:“我猜你在想,为何他会被幻阵控制心神?或许你想没想过一种可能,就是,姜临他本没有陷入幻阵呢?” 他的声音像是一条绳索,步步紧,偏偏又带着哄: “他就是故意献祭魂魄的。 喜怒哀惧恶,七魄之中前四道已经齐全,后三道只能在一人身上取,姜少主这个人,恶都已经浓烈到骨子里,而且自愿献祭,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风澈怒道:“你休要胡说,口口声声说是为我而来的,一直在说姜临,你又有什么理由非要复活我?” 季知秋笑了一声,指尖一抬,一道黑漆漆的口子在空间之中撕裂开来,他的身影瞬间在其中消失,而话却传了场:“可这不能否认,姜临想要复活你。” 几人追过去,都扑了个空,那道口子消散在空间之中的速度,就像江河之中坠入了水滴,也再难找到踪迹。 季知秋早能自行离开,任谁也没法留住他,留下只是为了说刚刚那一番话。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