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实冲着领头那穿着阿玛尼西装、马仕领带和铁狮东尼皮鞋的男丧尸遥遥抱拳,嘴里絮絮叨叨:“不好意思啊老板,非常时期理解一下,军队需要暂时占用你的个人财产,战后你可以凭购买合同和发票向政府申请补偿……” 周戎砰地摔上装甲车门,仔细收好车钥匙,跳上直升机驾驶座。 不远处颜豪和草也钻进了另一架飞机,接通机载电源,点着涡轴发动机,螺旋桨鼓出巨大的风声,将丧尸们推得集体趔趄。 几秒钟后,两架深绿直升机缓缓升空,一前一后向市中心方向飞去。 · 市区,二环外大街。 商业区空空,马路上还保留着末来临那一刻的惨像。被丧尸吃光的体腐烂发黑,苍蝇绕着骨架嗡嗡飞舞,老鼠在大巴车驶过时跐溜蹿过街角;它们身后人类的黑血浸泡着垃圾,缓缓进下水道。 巷口拐角、建筑物后,时不时冒出丧尸,向飞驰而过的大巴车茫然伸手。 灰苍穹沉沉盖在半空,俯视着地狱般的末世。 郭伟祥望着窗外,渐渐不说话了,年轻的眉宇间升起一丝掩不住的愁绪。 突然他发现车窗中自己肩膀后倒映着另一张脸,下意识一回头,撞见了司南波澜不惊的目光。 “……哎?怎么?” 司南打量他数秒,问:“你发愁?” 郭伟祥点点头,长叹一口气,瘫在了座椅上:“我在想我爷爷。” 司南安安静静,没有说话。 “我爷爷……嗨,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我爸妈去得早,从小是爷爷把我带大的。他年纪上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跟政府一起转移到南海,你说这末怎么突然就来了呢?戎哥整天嘻嘻哈哈的,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在装。他沉下来的时候可怕人了,但会故意避开不让人看见。” 郭伟祥的语气十分认真,听着他这辈子服气的人除了他爷爷,就只有周戎了。 “戎哥说我们特种兵不能消沉叹气,群众的希望都在我们身上呢。我们一个眼神,他们的心就跟着七上八下的,我们要是整天把危机啊末啊什么的挂在嘴上,群众就该承受不住自杀去了。” “唉——”郭伟祥还是忍不住,低声音长长叹了口气:“但我还是在想,怎么就偏偏轮上我们这代人了呢?怎么就这么倒霉催呢?” 郭伟祥同志眼神放空,手脚大开,直梗着脖子,就像一颗发黄半蔫的小白菜。 司南若有所思,片刻后俯身拎起自己的背包,摸出一罐红牛,默默递到了他面前。 “……啊?”郭伟祥非常意外,继而有点动:“——不不,谢谢,我不渴。谢谢谢谢,你自己留着喝……” 他看上去也不像是因为身体疲劳而导致的心情低落。司南又考虑片刻,问:“你是不是需要周戎?” 郭伟祥苦着脸道:“这事吧,怎么说呢。虽然戎哥叨叨的习惯让人很想揍他,但偶尔他叨叨也叫人想的,尤其像现在……” 司南慢慢坐回他的座位,也不知道他在思索着什么,半晌从里小声道:“是想的。” “对吧——他念的那个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万类霜天竞自由……下面怎么背来着?” 司南冷冷道:“我指的是周戎,不是周戎的叨叨。” 郭伟祥开始没反应过来,几秒钟后刷地坐起身,用一种混合着惊愕和动的目光注视司南冷冰冰的脸。 司南无动于衷,仿佛忘了自己刚才出人意料的发言。 然后他闭上眼睛,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郭伟祥:“……” 郭伟祥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半天,觉得那口鸟语抑扬顿挫,竟然还颇为耳,终于忍不住虚心请教:“你在念什么?” “1776年7月4,宾夕法尼亚,《独立宣言》。”司南回答道:“我不会背诗,你先将就一下。” 第37章 “能看到药店吗?” “没有——” “这边也没有——” 旅游大巴司机转动方向盘, 认真道:“没有咧, 小同志们。以前大哥沿湘江,跑长途, 这边地头混的, 这块都没大药房, 小药店里没有你们要的那个……” “抑制剂,”郭伟祥提醒道。 “对, 抑制剂。”司机说, “前面转过街倒有个同仁堂,好几年前了, 不知道还开没开……” 郑医生和蔼道:“小任, 我们看看去?” 任钧洋是个内向文静、不开口, 说话未语脸先红的小o。他来之后的某天晚上,周戎因为到底组织能不能强制婚配的问题跟颜豪打了一架,打完后非常无奈,只能亲自去询问小任自己的意见。 不过可能周戎刚打完架, 也没准备正经把小任的意见当意见, 语气就不那么像天般温暖。小任手足无措支支吾吾, 半天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周戎追问了两句,他竟然当场就委屈的哭了,唬得周戎瞬间凌波微步了二十米。 郑医生更放缓了语气:“小任?” 小任了会儿指尖,声音细若蚊:“我,我不知道……” 几个人对视一眼, 郭伟祥拍拍驾驶座,无奈道:“去看看吧。” 然而司机大哥的记辜负了大家对他的希望——兜兜转转绕了十多分钟后,确实在几个街区外发现了一家同仁堂,只是招牌上写着:店铺位于商场负二层。 寒冬时节,近晚天气,丧尸大多躲在大型建筑物地下御寒。司南背着往地下通道里望了一眼,摇了摇头:“进不去,算了吧。” 郑医生提醒:“周队长他们应该已经得手,我们得赶快在附近寻找接应地点了。小任,你怎么说?” 众人目光都望过来,小任涨红了脸,嗫嚅着不说话。 司南瞥了郭伟祥一眼,后者耸耸肩。 “你,”司南按着任钧洋的肩,不容拒绝道:“跟我过来。” 他把任钧洋拉到大巴最后一排角落,修长的眼梢一横,原本坐这位置的男人立刻站起来,忙不迭让了出去,面笑容地请他随意。 司南把小任推进去,令他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抱臂打量小o怯生生的脸:“你打算怎么办?” 任钧洋大眼睛里立刻闪现出水光,准备开始嘤。 司南眉梢一挑。 “……”任钧洋还没出口的嘤给吓回去了。 “你要是快死了,特种兵会出于责任拼命回去救你。但发情期这种事,如果抑制剂要用生命的代价去换,就没人欠你了。” 司南声线天生有种微微沙哑的质,贴耳呢喃时动人心弦,但当他声线平平一个调,就像死人的心跳一样毫无起伏时,那觉就比较冷酷吓人:“你自己做决定。不想他们随便给你配一个alpha,就说出来你喜谁,我会让他们尊重你的意见,否则是给逃亡增加难度。配合一下。” “……”小任脸煞白,呆愣愣看着司南,似乎被那句“你自己做决定”吓着了。 司南敲敲表盘:“我的耐心有三十秒。” 小任似乎不敢相信他能对身为omega的自己这么冷硬,半晌才颤颤巍巍地挤出一句:“……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意见……” “你没有意见?” 小任低头着衣角。 “随便给你配一个,你没意见?周戎、颜豪、草、丁实和郭伟祥,你都无所谓?” 小任脸红得都要滴血了,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司南想起周戎那天嘲笑他的话:“omega需要发表什么意见?”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更油加醋的是,小任随即又深深埋下头,蚊子哼哼似的加了一句:“只要……只要对我负责就行……” “即便是你自己选的伴侣,他接受了你,你们就有互相负责的义务,这算什么问题?” 小任不吱声了,身体微微扭着,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害怕模样。 半晌他才憋出来一句:“我……我只是个omega啊。” 司南仔细打量他的神情,突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一直以来他从没把自己代入到弱者的境地想过——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弱者。但如果代入思维去想的话,任钧洋的表现其实已经很清晰地说明了他的内心,他希望被人主宰。 他希望周戎他们帮他做决定,这样以后不管是好是坏,他都有对象可以去、埋怨或依赖。 他希望自己被alpha挑选,被当做某人的私有物一样奉献出去,全盘给对方保护和拥有。这样他就免除了所有自主选择带来的风险,可以像菟丝子花绕在大树上,欣喜地接受对方对他负全责。 这其实是现在很多omega或多或少都会有的想法。 司南隐约觉得自己见过这样的omega,他闭上眼睛恍惚了一下,但脑海空白,什么都没想起来。 “司南!”郭伟祥在车前端喊道,“过来一下,这边有块平台!” “我知道了,”司南简短道,不再看任钧洋,起身离开了座位。 小任期期艾艾地抬了下头,似乎听见他转身时一声微渺的叹息。但他还没来得及分辨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就见司南穿过车厢,大步走向郭伟祥等人。 他背着乌兹微冲,黑防暴警服显得身形拔柔韧,衣领上延伸出的一段脖颈在黑发反衬下,显得冰雪般白。 这套制服因为上衣合身的缘故,长就相应短了两寸。但脚被收在高帮黑皮短靴里,也看不出来短,只让人觉得他腿长得没有道理,走路时步伐快而坚定,好似让人小跑着才能跟上。 ……他怎么会懂呢,任钧洋有些自怨自艾地想。 他又不是我们omega,哪里知道我们的苦处。 但——旋即他一转念:做omega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被保护在后方,安心生儿育女就行,不用直面那些可怕的怪物,什么责任和义务也摊不到我们头上来。 这么一想,他又微妙地足起来。 “妇产医院。”郭伟祥指着街道尽头一座三层建筑物,示意司南看楼顶:“硬质平顶,目测没有固定障碍物,一般医院屋顶都符合直升机降落标准。病毒爆发时第一轮染者基本会被送去公立医院和警察局,妇产科应该是安全的。试试?” 司南思考数秒,略一颔首。 “好嘞!”司机大叔吼道,骤然踩下油门,旅游大巴车轰隆冲上人行道,所有乘客同时一震! 咣咣几声巨响,大巴撞飞几只丧尸后停在了大楼门前。郭伟祥和司南冲下车,背靠着背,把人行道上追进来的丧尸和医院大楼里涌出的白衣丧尸们扫清空,子弹壳在脚下叮叮当当溅了一地。 郑医生和司机带着幸存者们迅速下车,自发排成一队,在司南的带领下冲进了医院。 大堂里丧尸不多,几位产妇家属拖着茫然的脚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送上了西天。只有前台后的两名护士小姐反应比较烈,嘶吼着一摇一摆追出来,似乎对这帮不知从何而来的闯入者非常不。 郭伟祥反身点掉她俩,吼道:“司小南!” 逃生队伍慌而不,迅速有序,正在司南的带领下奔上楼梯:“干吗?” “你有没有发现!虽然戎哥平时神经兮兮,不大正常!” 司南:“……” “但他智商!其实很高——!”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