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东升。 姜萱乘车至东城门下,登上高高的城头,目送大军开拔。 金晨光洒在黄土大地上,刃尖和铠甲折出刺目亮光,黑的大军一眼望不见头,举目远眺浑然一体,已不能辨清悉的身影。 卫桓,还有姜钰。 姜钰方才特地来寻她,他十六岁了,肩膀宽了也厚实了,人晃眼就拔高,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 他单膝跪在姜萱面前,“阿姐,此战我必手刃敌寇,为阿娘复仇的!” 切齿之意,昂情绪到了顶峰,微微哽咽,他仰脸看着她。 曾几何时,自己细心呵护的弟弟已经长大成人了。 姜萱将手放在他的发顶,“好!” 阿姐不能上战场,手刃仇敌之事就予你。 “愿你二人马到功成!” 她一托,姜钰站了起来,深深看了姐姐一眼,转身跟着卫桓大步而去。 戴甲少年翻身上马,一扬鞭汇入城外大军。 姜萱举目远眺,旌旗漫天,戈戟如林,漫天遍野的大军水般有序涌动,沉沉往东进发。 作者有话要说:桓崽加油!要赶在宝宝出生前回来鸭!! 么么啾!明天见啦宝宝宝们~(づ ̄3 ̄)づ 第114章 卫桓再一次和姜琨张岱面对面,是在乍暖还寒的正月廿二。 酝酿堆叠了一冬,一上来就是一场正面大战。 玄黑铁铠和青黑甲胄泾渭分明,双方陈兵的最接近处,相距不过二三百丈。 姜琨张岱能清晰看到并州军猎猎而动的赤红帅旗。卫桓亦然。 张岱一见就暴怒,厉声大喝:“孽障!狗杂种!老子定教你挫骨扬灰,方我心头大恨!!” 阵前兵卒齐声呐喊,将声音送至并州军前。 卫桓然大怒,只不用他开口,徐乾已打马而出,厉喝道:“连老巢也丢了的无能狗贼!可敢与你徐爷爷一战?!” 并州军前一阵哄然大笑。 张岱怒发冲冠。 只他好歹是副帅,应战自用不着他,青州大将尉迟典大喝一声:“小子,看你尉迟爷爷的厉害!!” 说着驱马而出。 一个手提红缨湛金大刀,另一个持虎头寒铁偃月刀,疾速打马,瞬间战在一起。 徐乾天生神力武艺过人,尉迟典威猛刚烈悍勇闻名,双方斗火花四溅,始终难分高下。 谁也服不了谁。 姜琨眼见无法在阵前斩杀敌将以大振士气,也不再拖,趁对战二将稍稍分开,鸣金召回尉迟典。 他当即暴喝一声:“卫桓小儿!好你个忘恩负义的贼子!血统不详,张侯容你养你十数载,竟敢恩将仇报?!今我就将你擒而戮之,以正天道!!” 卫桓冷笑:“你一个寡廉鲜,为些许薄名迫害嫡追杀亲子亲女之辈,有何面目说这般话语?!” 讽刺十足,“想替天行道?也看你配是不配!” 姜琨脸涨成猪肝,“锵”一声配剑出鞘,斜指敌军,暴喝:“将士们,全力冲锋!!” 卫桓也反手一间宝剑,沉声:“传令!全力进军!!” 鼓声隆隆,双军呐喊震天,瞬间战在了一起。 别看骂战这般畅快淋漓,但其实双方都非常谨慎的,阵势既攻且守,稳住自己的同时盯紧敌方。 姜琨用兵沉着老道,卫桓也不急,他唯一做的就是借着战时引着青州军四下进退挪移,不停地变换地形,战场渐渐从平坦简单的河平原转移到复杂的亥陵区域。 他是在给姜钦聚拢人手和寻找有利地形的是机会。 众所周知,野战开始的时候都是阵法战,主帅排兵布阵,将各部兵马及主将放到合适的地方去,各有各的位置,井然有序。 但战事到中后场,这个排位往往会发生变动的,可能据主帅调整变动,也有可能因为突然情况主动冲上或退后。 战事初初拉开帷幕时,贾布三将是分散的,且不和姜钦在一起。卫桓这么频繁着引着青州军进退挪移,正是给姜钦不着痕迹聚拢兵马的机会。 不过,他和姜琨强弱差别还是很大的,且他谋求的是取而代之,而不是仅仅杀了姜琨。眼下正处于并州大军的鏖战之中,他可不敢明目张胆内战,否者卫桓一挥军,就全完了。 在卫桓不肯当借刀杀人那把刀的情况下,他就需要一个合适的地形,合适的时间,来创造一个合适的机会,干脆利落地杀死姜琨。 然后,他临危受命,成为新一任信侯,新的青州军主人。 所以卫桓现在需要做的,除了给姜钦创造机会以外,就是密切盯着青州军内部情况。 以判断姜钦的动手时间。在他动手之前就抢先发兵。姜琨一死兵士哗然,在新旧主替人心浮动那刻围攻而上。 裴文舒其他事情一概不理,他只全力监视姜钦贾布等人的位置挪动情况,尽可能早地取得第一手讯报。 而张济则紧着勘察青州军新营地附近百里内的地形详情,越详细越好。 这二者都是准确判断青州内讧时间的基础。 短短一旬,裴文舒张济人都瘦了,神却越来越严肃。 因为姜钦已经成功将贾布三将聚拢在一起,他有意识地坠在后军,紧紧盯着前面的中军。 现在,他就差一个机会。 并州众人盯得越发紧,每青州眼线将讯报送至后,第一时间就是分析商议。 终于在回大地的二月初四,接过按讯报一一描并标注妥当的青州大营布防图后,他倏抬头。 “战机已至。” …… “机会终于来了。” 漳水河畔,青州大营。 姜钦驻足缓坡上,眺视下方的连绵营地。暮四合,篝火开始点起来,零星亮光点点。 而他身后,则是差不多搭建完成的将帐。 这半月来且走且战,暮鸣金收兵后,则各自寻一合适位置驻下临时营寨过夜。 他沉住气等了足足七八天,终于等一处契合他心意的营地。 这是一处前宽后窄的营地,最前方是防守的重中之重,尉迟典陈池等几员心腹大将率重军驻扎,而中间则是姜琨所在的中军,再后面则由姜钦并贾布等将率军拱卫。 这处地形最妙之处,在于地势是中部微微凹陷的,后方则是一个缓坡,缓缓高上去,左手边还有滚滚漳水。 姜钦过来一见,心就狂跳。 而事实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好,中军不但驻扎在中间洼地,但为了视野更好些,姜琨的帅帐竟还挪了挪,已挪到缓坡边缘。 姜钦转身入帐,快速绘了一幅大营地形图,他在帅帐点了一点,笔尖直线一挪,在漳水河堤又点了一点。 冯平一直屏住呼看着,此时眼前一亮,“主子,您是想……夜半让人掘开漳水河堤?” 在合适位置稍稍一掘,河水瞬间冲入低洼,中军必瞬间大,又正正好阻挡了前军。姜琨一瞬失援落单。而这时候的姜钦,只要打着援救旗号直奔帅帐,正好趁将姜琨解决。 姜钦低低一笑,“正是。” 他这个叔父倒是很谨慎的,虽临时挪帅帐不好再调整中军,但他远离了自己,并将贾布吕德梁汤三将及其麾下十万后军安排左侧和后方,将他这个“器重”的亲侄放到最后。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姜琨此举正中他下怀,毕竟贾布等是他的人,贾布驻扎在漳水河畔,正正给了他私下动作的机会。 姜钦笑罢,翻转小图,在背后提笔疾书。 “口子够用即可,不可掘得过大。”足够引起惊即可,不能损伤兵马。 “四更丑初,切记,换上并州军服后再动手。” 战前,姜钦就让贾布三人偷藏了一些并州军服,正是打算嫁祸的。 “去吧,小心些,切切不能外半分。” 机会只有一次,成败在此一举,姜钦终于启动早已安排好的传讯渠道,将命令传到贾布手中。 “是!” 冯平接过,只罕见没有马上动身,面上出些许迟疑。 “怎么了?” “没,”冯平忙道:“小的,小的就是,……” 略略迟疑,他还是忍不住担忧:“主子,这漳水河堤,并州军怕是无法潜入啊?” 五十万大军驻扎,连绵望不见头,就算并州军绕到对岸泅水过来,也没什么意义啊!要掘开一道能淹数十万大军的口子谈何容易,这么大的动静,边上的青州军又不是死人。 逻辑不通,很让人生疑的。 姜钦听了一笑:“有些疑心又如何?” 二三两位公子已经没了,五公子今年才十四,这等鏖战之中的重要关头,除了拥他为主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这些“并州军”都会自尽的,死无对证,又生米煮成饭。且就算是陈池尉迟典这些大将们,他们也不是孤身一人的,他们还有家人老小。等战事结束以后,不管心里怎么想,权衡过后,绝大部分都会认下来的。 至于不认的,走也好杀了罢,反正不难解决。 姜钦冷冷道:“陈池尉迟典父祖皆从戎青州,大不了,我将旧年真相告知。” 看他们要忠心的是青州,还是姜琨那个弑兄谋位的逆贼?! 他冷哼一声。 只要杀死姜琨,后续一切都是小问题。 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