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贤妃背后靠着的是渤海吕氏,吕氏为士宦之家,在朝堂上算是能说得上话,即便并无大权在握,也无官职显耀之人,但因人多势众也不可小觑。 但贤妃只是吕氏中不出彩的旁系所出女子,吕家虽背后对她有些扶植帮衬,贤妃实际上却不能得吕家全力相助,况且贤妃所出大皇子夭折,更是不值得吕家投入更多的力帮衬。姚贵妃与周相勾连,吕氏也不肯为贤妃一小小女子而开罪赣泊周氏。 若真正论起来,周相所属的赣泊周氏不算老牌世家,基不深,只近几年靠着周相起来了,吃相难看使其家族得以屹立。 吕氏一族谨小慎微惯了,不会轻易开罪任何人,是典型的给一巴掌还能温言温语的老好人,除非到绝境,否则绝不会还手,这格在贤妃身上也可见一二。 贤妃若想靠着皇后留下的东西彻底扳倒姚贵妃,只能从庆帝身上入手,周相羽翼未,不会轻易忤逆庆帝。 若能使庆帝对姚贵妃厌烦,此事便成了。只她首先要清楚一点,庆帝对姚贵妃的情分是因姚贵妃这个人还是那件陈年往事。 若是了清楚,也必须快刀斩麻,手法务必干净利落,万不能给姚贵妃周旋迂回的时间。 她眼下是丧子悲切之时,不好随意四处闲逛,只能借助身边萧明心的手让庆帝瞧见这玉牌。 只见贤妃那手中的羊脂玉牌巴掌大小,晶莹润泽,羊脂一般的细腻温和。四处都磨成圆润,只一处略有缺损。 上头雕了一尾神气威武的游龙,须鳞纤毫毕现,非工巧匠难以雕刻成。背面文用楷书刻了温泽二字,正是庆帝的名讳。 萧明心虽是庆帝亲生长女,却不得他喜,见他一面更是难如登天,接连几蹲守在御花园这才见了一片明黄颀长人影。 见人影接近,便用手背了眼眶,没几下就通红的像是方哭泣过一般。从身后女那儿接了放着玉牌的檀木托盘,哀哀戚戚的继续小步向前走着。 她如何不怕,手脚都是凉的,她子瑟缩惯了,可为了生母万昭仪、皇长兄,她别无他路。 “父皇万福金安。”萧明心微微屈膝,给庆帝福一礼。捧着托盘的手指缩紧,指节处泛起青白,面也跟着白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出自己泛红的眼圈,惹人生怜。 “起吧。”庆帝并没有如往常般应了后即可就走,他看着女儿眼眶通红,显然是情绪不佳,不好不问。但他女儿众多,一时又忆不起这究竟是哪个女儿,一时间微微有些尴尬。焦裕德在身后小声提醒了声,他这才清清嗓子恍然大悟。 “明心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气?” 萧明心摇头,眼中泪意更明显了几分,这模样如何不是受了委屈,只听她小声开口道。“昨夜……昨夜母妃夜半惊醒,说是母后托梦与她。” 庆帝听此事有关皇后,心中有些许悲戚涌上心头,更忙追问“如何?” 萧明心怯生生的瞥他一眼,复又垂眸“母后说她临走时候落了件极重要的东西在凤仪里,当时脑袋混沌,一时未能记起,如今想起来才前来托梦告知。万望母妃能挂心,将此物送与她灵位处托付。” 庆帝虽是伤情,却不十分糊涂,若论亲近,皇后更是与太后、九公主或是她生前侍奉的人为最,怎么偏偏托梦给贤妃?萧明心见庆帝眼神中略带些许疑惑。想着贤妃提前嘱咐的话,泪珠就大滴滚下来,呜咽不成声继续言道。 “母妃问母后如何偏的托梦给她,母后说是那东西皇祖母未曾见过,九皇妹年纪又小,办事不牢靠,琅嬛姑姑又不能擅动母后遗物,这才托了母妃代寻。 母妃左思右想,只想起这一件玉牌,是母后十几年不曾离手,时时把玩的,这事怎敢耽搁,急急拖着病体去奉了。却实在因身子不便,不敢冲撞母后圣灵,这才让儿臣捧去母后灵前供奉。 儿臣因这玉牌,念母后慈,又想起大皇兄与二皇弟友恭,这才不免悲从中来哭了一路。”说罢更是难以自抑的颜面低泣,连庆帝身旁的焦裕德都深觉大公主淳孝。 庆帝转头一瞧,那盘中玉牌竟是格外悉,忙不迭的从中捞起,细细看过后更是一阵眩晕。情绪动的掐着萧明心肩头,目眦裂问“当真是皇后生前所留,时时不离身的?” 萧明心像是受到极大惊吓般,木愣愣的点头,复又摇头“是……是母后遗物,时时不离身儿臣不知。父皇……父皇不若去问母妃?” 庆帝似是受了极大的刺,手紧紧的握着玉牌,平里懒怠惯了的人,跑起来竟是飞快,向着贤妃储秀那头过去。身后的焦裕德上气不接下气的急急跟随。 萧明心却用帕子捂着脸哭的愈发厉害,她怎么会演戏?是实在因母妃与皇兄之死伤心透了这才哭的真切,竟将父皇与焦裕德那样混迹闱多年之人都骗了去。 贤妃是真的病了,身体消瘦,面若金纸,目中无半点神采,恹恹的倚靠在边,原本浑圆的腕子上连只玉镯都圈不住,枯瘦的手中把玩了一件萧常明生前常用的束发簪。 见庆帝风一样的卷进来,眼底尽是伤痛,手里还握着那件玉牌,嘴角微不可见森然勾起一抹弧度。常明,你等着,母妃给你报仇。 贤妃迅速收敛好神,悲怆的唤了声陛下。庆帝呼重,视若珍宝的捏着那片玉牌,眼底含期待,却又有些矛盾的不可置信。 “贤妃……贤妃你告诉朕,这是皇后的东西吗?真是皇后的东西吗?”庆帝状若癫狂,细白的脖颈上爆出一条条青红的经络。 “陛下,此物正是皇后姐姐的啊!您为何问及此物,难道您未曾见过?”贤妃目的不可置信,继续虚弱道 “当年娘娘初入太子府之时就带着了,臣妾去请安时常常见娘娘把玩,却始终不曾佩戴在身上。娘娘只说是年少时故人相赠,不敢伤损分毫,故不曾佩戴,又嘱咐臣妾万万不可传出去。臣妾见上字眼,以为是您所赠。还曾羡慕您与娘娘恩情深。您竟是不知吗?” 庆帝闻言,竟是一口鲜血出,心碎裂。皇后与他相差两岁,是十五那年嫁入太子府。他十六岁在皇兄别苑赠出玉牌。十一年来,但凡他有丝毫心思分给她,怎会不知她有这玉牌,才是假山回廊中伴他之人。 储秀中登时一片慌,庆帝被抬至正殿宣太医诊脉,几刻钟后悠悠转醒,当即吩咐焦裕德重查当年旧事,务必隐瞒姚贵妃。 姚贵妃并未将当年冒名顶替一事告知周相,是以周相虽知庆帝动作,却未加阻拦,甚至为得好而推波助澜搜集证据。 不过月余,此事便水落石出。庆帝大恼,如今都可得真相,为何当年会出差错?他却不知,有些事情,若诚心隐瞒,是无迹可寻的。 琅嬛从贤妃那处得到消息,竟是笑出了眼泪,心里更是替皇后不值。 皇后初时只当陛下是记得她,这才在嫁过来后并未表明身份。后来姚贵妃一出现,她也方才明了,但她子素来与人为善,只想着庆帝与姚贵妃一处极为心,便暗暗咽下苦水,打算将当年一事烂在肚子里,落个皆大喜。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渣皇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皇后也是有好的,不然不会之前听到皇后昏而焦急了。只是他觉得自己最的必须是姚贵妃,必须不能辜负姚贵妃,必须纵容姚贵妃,必须对姚贵妃好…… 谢读者“洛水之滨”,灌溉营养和地雷,mua! 第十五章 姚贵妃近开始惴惴不安,原因无他,正是因庆帝已月余未曾驾临过她的麟趾,这是无论如何都未曾有过的事儿。连她亲自去承乾殿送点心吃食,竟是都拒而不见,如何不叫她心生慌。 照理来说,姚贵妃欺上瞒下,在后作威作福,又加之残害皇嗣,庆帝怎么也要关她入冷。只庆帝格实在过于优柔寡断,总顾念这姚贵妃这些年生育皇嗣有功。 又想着若是罢了姚贵妃,她所生养的一众儿女少不得要吃苦,这才作罢,只冷着她,却又觉得实在对不住已故的皇后,心中片刻不得安宁,十分煎熬。 萧明心见她父皇明知真相却未有丝毫动作,心里愤愤不平。贤妃只嗤笑一声,她伴驾多年,自是只庆帝脾,也不慌,只亲自去冷见了丽妃一面。 原本那丽妃被姚贵妃陷害,是该吃苦头的,好在皇后善,又与她亲切,遣人照应,她过得也不算太清苦,这一遭皇后薨去,她的子就不好过了,一能得些汤水过活已是万幸。 人愈发清瘦见骨,倒是较往丰腴之时多了几分滋味,蜕去了原本的稚气。贤妃照她耳语片刻,只见她神愈发坚定,握了贤妃的手应允,二人这才是达成了共识。 丽妃应允贤妃,除却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些,更是为了有朝一让姚贵妃得报应,替皇后报仇。 她年少无知,只仗着陛下的微薄宠在后横冲直撞,多少时候都是皇后心软,替她善后了事,皇后又拿她当做亲生妹妹一般的护,做人总是要有些良心。 不过隔了短短两的时间,阖上下都知晓,丽妃娘娘复宠了。陛下夜半绕着御花园赏景的时候,正巧碰见一身素缟的丽妃梨花带雨的烧纸钱,嘴里不住哭着皇后娘娘,哭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旁人不知为何,焦裕德却是心里明镜儿一般,知晓陛下这些子正因皇后娘娘一事而愧疚着,看着丽妃就像是找到了知音,又忆起皇后娘娘生前素来善待丽妃,即刻下旨复了丽妃的位份,赐居长,又接连赐下珠宝。 隔依照规矩,丽妃去寿禧给卫太后请安。卫太后丧孙之痛刚过了没多久,虽丽妃只一身素衣,却心里也不见舒坦,对她没什么好脸,只在她请过安后就说头疼打发她走。 丽妃也不见恼怒,浅笑着行礼后便带着人退了出去,倒是在寿禧的院子里见着了仰头看海棠树的萧华予,萧华予转过年已经七岁,长高了不少,也瘦了不少,眼睛显得愈发大了。样貌一半像了卫太后,一半又像了先去的皇后。 萧华予听身后有动静,见是丽妃,又依稀记着自己母后与她说笑过,便凑上前来牵她的手“娘娘,你知道我母后和皇兄什么时候回来吗?” 丽妃不过十六的年纪,原本心思就不坏,若说昨夜的哭是为复宠,冷了心肠,那今便是实打实的悲切,红了眼眶。 她挽住萧华予的手,将她揽入怀里,呜呜咽咽的道“公主可还记得,臣妾是丽妃,往年常带着公主在凤仪花圃里扑蝶的丽妃。” 南齐嫡庶规矩甚为分明,便是皇贵妃都没资格让皇后嫡出的皇子公主唤一声母妃,遑论丽妃不过二品庶妃。 萧华予懵懂的替丽妃抹去眼角的泪水。“这些平安不记得了,但是平安记得丽娘娘是个好人。”丽妃闻言,哭的更是厉害。 带着萧华予的杨嬷嬷有些为难,要将二人,倒是卫太后跟前儿的崔嬷嬷给她打了个手势,要她别管,杨嬷嬷知是太后的意思,便立在一旁,规规矩矩的看着。 不多些时候,丽妃摸了摸眼睛,这才定下心神来,揽着萧华予的肩仔细与她叮嘱道“公主您可记得,今后的子要好生过,才不枉费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的一片心意。若是见了姚贵妃,离那个疯女人远些。” 萧华予乖顺的点头,这些话杨嬷嬷也常与她说,她早就烂于心,只是没有人和她解释,为什么母后与皇兄还是没有回来,为什么要离姚娘娘远一点。 丽妃再摸了摸萧华予的白的小脸,便由着人扶起身离开。臣妾虽力小言薄,但为报皇后娘娘,自然拼尽全力护九公主与七皇子周全。 近庆帝时常驾幸长,姚贵妃恨的咬碎了一口银牙,心里愈发焦急,却苦于实在见不到庆帝,急火攻心之下躺了半月,人跟着消瘦了不少。 四月份,颂城正值草长莺飞时节,去年雪下得少,城都是人心惶惶,老一辈留下的认识:干净冬必有脏年。不过半月时间,众人最担心的事终是发生了。 自颂城起,四周三座城池生了瘟疫,染者皆是未十岁的稚子,好在防范得宜,及时刹住了疫情的扩散,但这场瘟疫来势汹汹,到底是让不少孩子夭折。 卫太后怕再传进里,当即加强了内的排查,除却采买人,旁的不准再随意出,采办一事在皇后去后就移给贤妃了,她子缜密,倒还算合适,贤妃倒是常常去寿禧回禀事宜。 饶是卫太后命众人严防死守,麟趾那头也传来消息,八皇子萧常洛昨夜发起了高热,迟迟不退,惊得她赶忙封了麟趾正殿,不许旁人随意进出,只传了太医去,又将姚贵妃生的其余公主移到麟趾西厢。 萧常瑞与萧华予这头也仔细提防着,生怕姚贵妃狗急跳墙再使招,将病传给两个孩子。 “太后娘娘,八皇子此次之症,来势汹汹,较城外的瘟疫更胜一筹,怕是凶险。”太医令浑身用艾草熏烧后,隔着一道屏风,跪着与卫太后回禀。 卫太后面上喜怒不明,许久后才缓缓开口“尽心治着,勿要懈怠,能治好最好。若是治不好,必定不得使这病再传出去,伤了旁的孩子。” “诺。”太医令恭敬一拜后退去。 殿中只剩下香炉里烧的艾香袅娜而上,静谧的怕人。 卫太后不敢大意,将萧华予与萧常瑞带在身边自己亲自照料。隔麟趾传信来,说是偏殿的十公主与十二公主十三公主皆生了热。 卫太后暗骂了声造孽,都是姚贵妃平里的造孽太多,她可管不了太多。 又派人去打探,说是八皇子烧依旧退不下来,十公主那头姚贵妃一眼都未去看过。 麟趾西厢养着的如今只是姚贵妃生的六位公主,卫太后叫人将还康健的公主再挪出来,六公主与八公主欣然应允。 只是二公主想照看妹妹们死活不肯出来,谁敢拖她出去,她就敢寻死,众人都怕了她,去请示卫太后。卫太后摆摆手,示意随她去罢,难得有那份心,也惊讶于姚贵妃那样的人竟能养出这样的好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瘟疫在里发生,还真的不是偶然…… 第十六章 太医院养着的诸位太医到底不是摆设着吃干饭的,没两天就听人来报说是麟趾那头的八皇子与诸位公主稍稍退去热了。 卫太后捻着佛珠,神不定,不知是喜是悲,转头却召见了贤妃。 承乾殿的庆帝紧绷着的那颗心也稍稍放下,都是他亲生的子女,他子嗣又不丰,无论谁生的,他都心里巴望着他们好。 贤妃从卫太后那儿回来后,只恹恹的仰躺在上,手中摆的还是萧常明惯常簪的那支玉簪,消瘦的面颊上划过一丝清泪,眼底有情绪波动,复一闭眼,再就了无踪迹。 麟趾多紧绷着,气氛凝重,好容易才来了一线生机,一干人皆是能口气,不必时刻提心吊胆。麟趾附近来往的人倒是较前多了些,如今皇子公主即将痊愈,他们也不怕再染上病了。 只是子时三刻时分,皆陷入沉沉睡梦之中时,麟趾的灯火都掌了起来,一片哭喊声不绝于耳,衣衫不整的领事太监连滚带爬的哭喊着去太医院传太医。 卫太后到底是让人扰起来了,半眯着眼,原本披散的斑白长发用只木簪挽起,一身绛紫亵衣,倚在上,手上着小叶紫檀佛珠。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她方才停下手上动作,微微启了眼,声音滞缓“那头如何了?” 来人正是崔嬷嬷,她顿住脚步,踌躇片刻方才硬着头皮开口,语气里带了些叹惋“没了,都没了……” 卫太后听了,不动声。 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