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铁了心要妨碍我是吗?卓小姐。” ——“又错了。我如果要妨碍你,你连当酒会女伴的资格都没有。如果要说,也是我给了你飞蛾扑火的机会,简小姐,你别迁怒我,应该多去学一学,“如何不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会对人生比较有益。” 话毕,她最后扫过面苍白的简桑一眼——莫名地,竟久违想起多年前,叶梦和自己对招“战败”时那灰败脸。 这孩子啊。 来之前应该没有仔细查过,自己当年在纪家装白莲花,软刀子大杀四方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玩过家家呢。 卓青在心底最后长长长长长叹一声,那股说不上来的无名火,随即被她自己毫不留情,一脚踩灭。 = 然而事实证明。 莫名其妙被迫“耀武扬威”半小时的直接后果,就是她迟到了十五分钟,面对着上头发来、愈发堆砌成山的工作,顺利接收到了所谓“现世报”三个字的内涵。 卓珺到底在搞什么鬼?有完没完了? 她头黑线地打发走小助理,趴在桌上低沉了五分钟,才勉强收拾好心情,打开电脑。 唯一的庆幸,大概是家里的小谢有纪司予照顾,倒也为她分担了不少潜在的力—— 。 可即便如此,在一整天不受打扰专心工作的前提下,她这天也是足足忙到晚上十一点多,才结束这让人疲力尽的加班。 江承瘫倒在工位上,哼哼唧唧的抱怨声响彻整个六楼:“我发誓,忙完这个什么什么瞎几把新赛季,我马上请假飞出国浪一圈……游戏公司真的没人权,忙起来比驴还任劳任怨,奖金比农民工还民工——” 可惜,他的声音最终也只是被淹没在各个工位上噼里啪啦的收尾打字声,和堆成半人高的一摞摞打印资料里。 唯独剩下个被折腾到半人半鬼的女同事,过了半天,想起空瞥他一眼。 “你就知足吧,”她慨,“有青姐这个好师傅在,帮你分担了一大半,你那些npc人设都是她改过一遍的了好不好!” 江承闻声,摆着耳机的动作一顿。 倒是飞快抬头,冲人挤出个呲牙咧嘴的鬼脸,“当然啰,我们可是澄清cp,我对青姐那是无以为报,要以身相许的~” “得了吧!” 隔壁的男同事嘴,“青姐肯定不喜比她小的,要我说,之前不是有个偶尔开机车来接她的吗?那个就沉稳,一看就和青姐很合拍。” “那不是青姐的哥哥吗?” “哇不过你别说,那个小哥是真的帅,还很酷……就是那种,啧,热血校园叛逆高中生老大的觉!青姐跟他郎才女貌啊。” “听说是个很有名的画家!” 一群人叽叽喳喳没个停。 至于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不知何时成了外间八卦暴风眼中心的卓青,则只是收拾好u盘电脑,把桌上的护手霜和润膏一应进随身的小包,随即裹好围巾,起身离开办公室。 她习惯地跟外头三三两两下班的同事打了声招呼,觉得今天格外安静不说,还没走进电梯间,后头便跟上一个小跟虫。 “青姐!” 江承一副哥俩好的架势,搭在她肩头,“下了班要不要去吃宵夜啊?累都累死了,我请你去吃串串,吃完再送你回家。” 卓青盯着逐步下降的电梯楼层,临下电梯时,给了他轻轻一手肘,“年末奖金都扣光了,还这么花?省着点吧。” “诶!话可不是这么说,之前不是我连累你,搞得你奖金也被扣光了,这叫补偿,青姐~” 江承后脚跟上她,一并打了卡,“而且,我不是还有个,那个啥,叫【我见青山】的那个大客户,给钱巨大手笔,我现在都不用管我哥要钱了,自给自足美滋滋=w=!……反正,青姐,好不好嘛,去吃宵夜了?” 说话间,两人已然一路走出大厅,离开公司所在的大厦。 卓青不堪其扰,摆了摆手,刚想敷衍几句,说在便利店随便买两个三明治吃吃,正好跟他讨论一下这赛季展示赛的事,眼角余光一扫,却倏而停下脚步。 “青姐?” 江承不明所以,也跟着慢下步子,“怎么了?” 他循着她目光看去,瞧见街边路灯下,一抹颀长身影。 下一秒,便听见身边淡淡一句:“有人来接我了,明天见。” 随即便毫不留恋地丢下自己,抬步向前。 卓青走到纪司予身边。 他这天并非西装革履,依旧是简单打扮,新买的风衣外套,配上里头浅灰针织衫同黑牛仔,整个人隐没在路灯光晕之下。 分明是冰冷的调,却竟泛着暖洋洋的引力,褪去高不可攀的清冷,充着冬里的烟火气。 她问:“小谢睡了?” “嗯。” “你等多久了?” 说话间,卓青伸手帮他拢了拢领口,复又把那胡围着的灰羊绒围巾解开,绕个松松的两圈,叉系住——嫌不好看,她把那围巾往上提拉点,遮到他下巴。 七年过去,他分明瘦得愈发尖削。不说话时,整张脸总散发出格外凛冽冷峻的气势。 可说来也怪,有了这茸茸的围巾衬着,倒是一下多了三分……可。 那种小动物一样等待顺的可。 她于是伸手,又假装像是体验手似的,摸了摸他颈边围巾,理好褶皱。 纪司予笑:“不是很久,站了会儿你就下来了。” “晚饭吃的什么?” “……” 纪总有点心虚,“小谢说想吃外卖,我们吃的很普通的家常菜。” 至于所谓的很普通是有多普通——卓青瞥了一眼他外卖订单里那明晃晃的四位数。 行吧,懂了。 她一时半会儿是纠正不过来他这习惯成自然的花钱手法了。 “你呢,阿青,吃晚饭了吗?” “……哦,吃了,吃了点饼干垫肚子。” 她回过神来。 不像面对江承时的被动和不情愿,倒是很坦诚地说了情况,指了指斜前方不远处的全家便利店,“我要去买点吃的,吃完了再回家。” 他于是很自然地让她走马路里侧。 两人并肩往前走,有意无意,便也都不约而同地聊起这两天发生的事。 “老太太的病发起来确实很吓人,我在医院守了一晚上,走的时候她还没醒,不过还好,今天中午顾姨发了短信给我,老太太已经能吃点食,意识也清醒很多了。” 纪司予在她面前难得寡言,只应了声轻而又轻的:“嗯。” “上海那边,老太太暂时还没通知人,顾姨说是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老太太还是希望,你就把昨天的事当作气话,都是一家人,闹也闹过了,各退一步——但是啊,我话先说在前头,你之前劝我的时候我是说过可以考虑,看小谢愿不愿意做你那个什么“人上人”,但是现在你也看到了,昨天晚上那个情况,就算你说把小谢接回纪家你能保护他,你会为了他去跟老太太呛声,什么狠话都说了,但也总会有你考虑不到的时候。 我不想他去承受这些。所以如果你问我,我肯定就是一个答复,我不让小谢回去,我养的起他。” “……嗯,阿青,你很有钱啊。” “哈?” 卓青脚步一顿,一下有些没听太明白他这是反讽还是赞美,登时侧头看他,“什么叫我很有钱?” 再有钱,她也就是个稍微稍微收入高一点的打工仔,可吃不起随随便便就四位数的外卖。 纪司予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很好。” 顿了顿,他又轻声补充:“而且,我昨天晚上跟老太太说的也不只是狠话,全都是真话。” “哦,说真话也……” 等等。 卓青瞳孔地震三秒。 昨晚,老太太一通母凭子贵的长篇大论结束,那短短针锋相对的两分钟里,纪司予说了什么来着? 【既然您觉得靠我大哥那点小动作可以拖住我,放心他去做,那一定也是发自内心相信我大哥,会愿意做您最忠心的狗,做到一心不二——多好的接班人啊,,我确实自愧不如。 而且,眼下纪氏有这样的成绩,对我来说,其实功成身退正是时候,不然,为了这点成绩,为了讨好您这个武则天,我的儿子将来还要接着做狗,像您说的,打好基础,磨灭格,养的跟那对龙凤胎一样冷冰冰的,我不喜,孩子的妈妈更加不会喜。 所以,,我想过了,守江山的事,干脆就留给您最信任的人,我退他进,让他来做做看。这样您百年归老,也能安心撒手……当然了,人都没了,管它大厦将倾不将倾,就是不知道,我做晚辈的这么安排,您会不会意?】 卓青懵了。 “不是,你昨天难道不是为了气她,让她妥协所以才说这堆狠话的?你真把纪氏给纪司业那个脓包?” 不说别人,连她也心痛,真的心痛。 那可是随随便便都用十亿做单位的百年基业啊。给了纪司业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庸碌人,等到老太太驾鹤西去,没人约束,还不被他坑得万事皆休? 纪司予倒是看的比谁都开,还有闲心,有样学样地折腾她脖子上绒绒的白围巾,绕一圈,又往里头好边边角角。 很保暖的系法。 “不要就不要了,七年前我就不想要了。只是觉得不能去找你,如果不找件事做,觉得每天都想去死,所以就继续拼命干,一不小心就过火了点。” 好像纪氏如今的青云直上,只是他凑巧去村口打了个酱油似的,顺路随手一扒拉。 “我也很期待老太太听到我说不干了的时候那个表情,昨天也看到了,确实很彩。” 卓青:……靠。 收起你危险的想法ok? 如果说早上面对简桑的时候是好笑,那她现在面对纪司予就是无语,真的无语。 她无法理解,这个人的脑袋怎么做到这么跳的? 一会儿是说一不二的大企业家,一会儿是势在必得的家族儿,一会儿……一会儿就成了究极恋脑叛逆青少年? 她还没头脑风暴完,眼前的纪司予,倒是先一步很认真且理直气壮的补充:“我是把七年前早就想做的事都做了,效果肯定比那时候好,心情肯定也很好,但是唯一的缺点就是,我变成穷光蛋了,阿青。” 卓青:“……” 纪总——哦不,“纪小穷”,一边努力回忆今天白天宋致宁宋三少手把手心连心教导的“卖惨秘籍”,一边很正经的,接着给卓青来了个会心一击:“那个,我可以在你家附近浪吗?” 卓青:…………… 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