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雁池本来只想要那个男人多看自己一眼,一眼也好。但现在林雁池觉得不够了,所的人除了利用自己,没有一点意,而眼下,她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机会,足以扭转岌岌可危的人生。 她要祁陆跟自己泥沙俱下,风浪与共,彻底卷进漩涡里。 周,傍晚,祁陆依约去了林家。 门是林家保姆阿姨开的,她一看到门口的男人,脸上登时出种慌张的神,话都说不利索了:“小、小祁总您怎么来了?今天,今天我们这边不方便待客……” “我来找雁池。”祁陆强行进了屋。 楼上的顾玉贞听到动静,边下楼梯边问:“是谁来了?不是说这几天不准外——”她看到祁陆后也是一惊。 没等顾玉贞想出什么话来搪人,突然,从她身后冒出个小小身影,颠儿颠儿地就冲下了楼梯。 他跑得很快,脚步咚咚响,径直奔到祁陆面前,急刹后站定。 是个看模样才4岁多点的小男孩儿。 跑得太急,小家伙出了一脑门汗,鼻子里哼次哼次的往外气儿。深秋帝都十度不到的天儿里,仔细看过去,他头顶似乎还在冒着白气,像个刚出蒸笼的小包子,冒冒失失,可至极。 男孩儿扬起脸,好奇地打量着祁陆,一大一小对视了几秒。 祁陆心里有种隐隐约约的猜测,直到一个年岁约莫30出头的高瘦女子紧跟着快步下了楼,出现在他视野里,他的猜测才终于落成现实。 女人穿着条款式简单的料裙子,妆容很淡,头发刚及耳垂,才到中上水平的五官远称不上美丽,气质却十分温和坚定,和她的亡夫很像。 祁陆有一瞬间失神,下意识喊了声:“嫂子?” 第65章 chapter 65 林雁回将眼底那丝慌藏好,对着祁陆温和地笑:“陆,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来的?”祁陆问。 “昨天晚上的飞机到。” 难怪林雁池要自己今天来一趟。祁陆面上没有波动,她应该是提前知晓了姐姐的行程,好叫他赶上这一出好戏。 叔嫂间简短地寒暄完,林家的入户大厅里,一时只剩下尴尬的静谧。 也是,这个见面本不是预料中的,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做好准备。 那小男儿仍一瞬不瞬地望着祁陆,然后,他转身看向林雁回,语气动,手舞足蹈地:“妈咪!他,有这么高!比杰弗瑞叔叔还高!” 小男孩儿说话时腔调古怪得很,断句生硬,显然不是在中文语境中长大的孩子会有的语言习惯,只吐字还算清晰,语序也对,估摸有人花大力气在教导。 林雁回这才走近几步,蹲下身,无意识地把孩子揽在了自己身侧偏后的安全区域。她柔声教导:“茂茂,你应该叫人家叫叔叔,他可是你爸爸的弟弟,我和你提起过的,陆叔叔。记得吗?” 说罢,她又跟祁陆介绍:“这是我儿子,祁兆琮(音同聪),小名茂茂。” 孩子姓祁,祁家这一代数过来,也正好到了兆字辈——祁陆登时了然于心。 “名字是他爷爷提前取好的?”他问。 林雁回站起身来,答得坦然:“嗯。宴清身体出问题之前,我们俩已经备孕一年多了,一直不成功。医生建议做试管,我就顺便冷冻了胚胎。” 结果没多久,祁宴清在体检中查出了肝癌,苦撑两年后惨然离世。林雁回在祁元信的授意下出国,瞒住国内这边,用冷冻胚胎秘密生下茂茂,在外头养到五岁才敢带回来。 祁元信是在提防谁?祁元善?还是说,也得加上祁陆?祁家林家两边,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比如何嫂,她知道吗? 肯定是知道的,所以她老人家总是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 祁陆不清楚何嫂还瞒了自己多少事。就比如,她为什么要送陆晚一盒全部都有“双”字的月饼,而林雁回的孩子并不是双胞胎。 只怕,祁家还多的是他不知道的事。 祁陆心里苦笑,他低头,却发现茂茂还在打量自己,好奇的眼睛眨啊眨。他弯下,想伸手孩子的小脑袋瓜子,顾玉贞已经先一步过来把外孙抱在了怀里,搂得紧紧的,警惕非常。 “顾阿姨,您这干嘛呢?我又不是专吃小孩儿的怪物。”祁陆笑得散漫,还讽刺。 顾玉贞也觉自己反应过度、失了体面,她一时半会儿却找不到台阶,其他人亦是不尴不尬地干看着,想说话打圆场也不晓得怎么讲。 林永强的笑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他面容十分和善,高鼻大耳,脸上总挂着笑,一副很好相处的模样。林永强非常自然地让祁陆来客厅落座,还让人看了茶,主动说要留他吃晚饭。 祁陆自然没拒绝,也不准备多计较其他。坐下后,他对着茂茂笑: “?” “不是,是茂茂。”茂茂纠正他,“‘乐只君子,德音是茂’的茂。” 祁陆笑:“真有文化,那,茂茂想不想长叔叔这么高?” 从外婆怀里将身体扭转过来,茂茂看向祁陆,用力地点头。 “那待会儿上了桌就多吃点,不吃饭长什么个子。”祁陆说。 孩子半懂半不懂地皱眉:“我吃饭的,用筷子,吃一碗米饭,每天。” “多大的碗?” 茂茂皱眉想了想,呼呼的小胖手圈出一个圈来,又往外扩了些:“有这么……这么大。” “不够。叔叔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吃饭用的碗比脸还大,一天一瓶牛,蛋得三个才刚管够,不挑食,没事儿还要爬树摘摘果子、掏鹌鹑蛋打牙祭……”祁陆边说边给人比划,听得茂茂一愣一愣地,眼里闪光,跟看见超级英雄一样。 祁陆觉得孩子可,故意问:“小子,爬过树吗?” 悄悄瞥了眼自己的妈妈,茂茂神间有点小沮丧:“没有。妈咪说不可以,爬树会摔跤,摔跤会疼。” 听到这,祁陆挑眉笑了笑,吓唬他:“小男孩儿不摔几跤,是长不高的。” 他这一笑,让又觉得被人瞧不起、又怕自己长不大的茂茂更沮丧了。 林雁池在开饭前下了楼来。 茂茂在母亲的提醒下怯生生地喊了声“小姨”,林雁池走过来,弯下,似乎想抱一抱茂茂,或者牵孩子的小手,他躲开了。不甚热络,也没笑,看样子还不如跟祁陆亲近。 林雁池神平平地直起来,显然无所谓这些。她跟祁陆对了个眼神,又迅速收回,招呼都没打一个,冷淡疏离。 两人这种状态倒是符合提亲一事后该有的尴尬,以至于,林永强还见针地打了打圆场,说要他们该怎么往怎么往,来方长,不要生嫌隙。 开饭后的林家餐桌上,除了茂茂真找保姆要了个比脸还大的碗,很努力地吃饭,边吃还边观察祁陆夹哪个菜、自己也点名要一样的以外,没起什么波澜。 偶尔尝到不喜的蔬菜,茂茂会叽里咕噜地讲一串英文,或者蹦出句“这个叶子有不好的味道”之类的蹩脚国语,最终还是会皱着眉咽了下去。 谁让祁陆伸了筷子。 祁陆瞧见了,心里想到什么,又好笑,又难过。 等吃完饭,茂茂挣外公外婆的束缚,一手扒住祁陆腿,另一只手往林家别墅门口那颗榉树的方向指,说:“爬树,爬树。” 顾玉贞赶紧过来拽孩子:“学什么爬树?乡下人才玩这些,得身上脏兮兮的,恶不恶心?咱们茂茂学法语、学钢琴、学骑马,多好。” 祁陆优哉游哉地哟了声,弯下:“我们茂茂还会骑马呢?真不错。” 茂茂来了神:“我的马叫汉斯!它很好,有白的在头上,跑得很快。”说完,他骄傲地问,“你会骑马吗?” “必须会啊。” 祁陆走到壁炉边,手一抬,轻轻松松取下墙上的仿真猎/。托住平举,他朝着小厅方向那面挂着鹿头标本的墙面漂亮利落地做了个开动作,说: “叔叔不仅会骑马,还能边骑马边打兔子,打麋鹿,一一个,这只鹿就是我几年前打下来以后做成标本送给你外公的。你能么?” 茂茂顺着祁陆的方向,看了眼那只角有一米多长的鹿头标本,震惊非常。 懒得管顾玉贞在一旁大呼小叫,祁陆把递给孩子,示意他摸一摸。小家伙一开始不敢伸手,好半天才鼓起勇气拿指尖蹭了蹭,蹭完眼睛一亮,又用两只手去箍住管。 祁陆干脆蹲下身来帮忙扶住,掰着茂茂的手指头矫正动作,让他过了把瞄准的瘾。 眼见茂茂对不释手,祁陆笑:“美国那边儿不是五岁可以进靶场、18岁就能合法持了么?赶紧让你们家保镖带你去练练。超市都能买到的鬼地方,不学好这些,长大肯定得吃亏。” 这次过来的是林雁回。她冷着脸让茂茂松手,再把还给祁陆,说:“陆,他的人生有我负责。” 这是要人搞清楚边界的意思。 林雁回锐地觉到,儿子似是很喜这个初次见面的叔叔。 为什么呢?化不开的血缘吗?还是因为和茂茂说话时,祁陆没用哄小孩子的黏糊语气、音调稀松寻常不刻意合,完全是爷们儿和爷们儿之间的沟通状态? 茂茂的成长环境中,周围多是女人,只有个叫杰弗瑞的黑人保镖是男的,可惜对方碍于身份很少跟孩子亲近,更别提开玩笑了。一时间,林雁回又是心疼儿子,又是想念亡夫,转而就对祁陆生出几分被抑的憎恨来。 ——如果不是他当年出尔反尔临时毁约,祁晏清哪怕无法痊愈,好歹也能多陪茂茂几年,让他不至于见到个成年男就眼巴巴地看着,恨不得挂人身上。 林雁回忍不住紧了紧捏着儿子的手,茂茂开始扭,脸都涨红了:“妈咪,我手疼,疼。”她蓦然惊醒,慌忙松开手跟孩子致歉,何嫂和顾玉贞也一起上前帮忙哄劝。 祁陆没凑热闹。 他一个未婚的大老爷们儿,自然谈不上有多喜小孩儿,只是曾无数次假想,将来有了孩子该怎么样去对待。 茂茂天真浪漫,五官虽然更像林雁回多些,可眼神同他父亲别无二致,祁陆和祁宴清接触时间不长,却是相当投缘,如今看着茂茂倍觉亲切,忍不住就想逗逗,仅此而已。 还有个想法,祁陆心底不愿承认。 他幻想过,要是那个可怜的胚胎没掉的话,这会儿陆晚的肚子该好大了,再过两年孩子就能地跑,也会扒着他的腿说要爬树去、要长高、要打,若是摔着了会赖在地上不起来,娇里娇气地喊爸爸抱抱…… 眼前这个,到底是别人家的孩子。 祁陆意识到自己确实多事了,自嘲又寥然地牵动了下角,他将仿真放了回去,踱到一旁。 几个大人心思已百转千回,茂茂却还没从对械的原始兴奋里走出来。 等手疼这阵过去,他见祁陆一直没靠近,以为人家不愿带自己玩,便一边巴望着那把,一边说:“我、我的爸爸也会骑马,会打猎!过几天妈咪会带我去马场,我爸爸的马场,那里很大,有特别漂亮的马在里面。” 小孩子的心思很透明,好恶全摆脸上,一股脑儿说了好多,句句都是讲给祁陆听的,拼了命地想要人家搭理自己。 听他提起祁宴清的马场,祁陆回过身,心里一软:“嗯,你爸爸的马确实很漂亮,他骑马也比叔叔骑得好,我第一匹马就是他送的,他……是个特别好的哥哥。” “但是,你和爸爸长得不像。”茂茂看过祁宴清的照片,当下如是说。 听到这句,厅里的一大家子人登时神各异,似有暗涌动。 祁陆走近,这回他轻轻茂茂的头发,再没人拦:“你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你一句话?叫‘相由心生’,意思是一个人的心境会表现在他的长相上,你爸爸很善良,心地比我好很多,而叔叔很差劲,不是好人。所以,我和你爸爸长得不像是正常的。” 茂茂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林雁回望着祁陆,似乎想开口说点什么,还是沉默了。 祁陆这番话是发自内心的。他非常理解何嫂、林家人,尤其是林雁回对自己的厌憎。 正儿八经的祁家大少爷,情美,前途无量,就因为一个自私狠心的野种崽子,三十不到便重病去了…… 换谁不恨? 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