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慢慢再劝。 知儿子刚送走比彘,心情抑郁,这才出言顶撞乔越,也不忍多责备,只起身道:“慈儿醉酒了。先下去吧!” 乔慈狠狠地盯了张浦一眼,从席间起身,转身便大步出了宴堂。 乔平道:“兄长勿怪。慈儿受过绿眸将军救命之恩,此番兖州解难,他又多有助力,见他却连东郡城门都未得进了,方才喝了几盏酒,想是心里一时不平,这才有所冒犯。回去我好好和他说。” 乔越脸依旧沉。 众家将见状,知这酒筵怕是不好再吃下去了,且都也已经各自有了七八分的醉意,便纷纷起身,三三两两,相互搀持着退了出去,各自散了不提。 寿堂里只剩下了乔越乔平和张浦三人。 张浦咳嗽,朝乔越暗丢了个眼。 乔越方终于勉强出笑意,道:“罢了罢了,我身为长辈,难道还和慈儿一般见识?” 乔平便道谢。 想到儿子方才怒气冲冲而去,有些放心不下,道:“不早了。我见兄长方才也饮了不少的酒,不若这便散了,早些各自休息。” 乔越道:“二弟等等。你一直忙碌,你我兄弟也许久没有似今夜这般得空坐下吃酒了。趁着这机会,兄长先敬你一杯。” 张浦端起搁于他食案上的一只酒壶,为乔平杯,双手奉上。 乔越举杯道:“此次巨野之战,我兖州大获全胜,全赖二弟之功。兄敬你一杯,先干为敬。” 乔平一愣,忙接过,饮尽杯中酒。 张浦再为他杯。 “兄自知庸碌,这些年里,内外全靠二弟辛劳持,兖州才得以有今局面,兄欣之余,未免也有尸位素餐之愧。此第二杯,兄再干为敬!” 两兄弟间,平常虽因持见不同,常有争执,但此刻,见长兄言辞间颇多恳切,想这些年来,磕磕绊绊一路艰难,自己费尽心力苦心经营,今总算初见成果,乔平心里不也生出颇多慨,躬身道:“兄长勿折煞弟了。若非兄长诸多包容,凭我一人之力,又能做的了什么?弟当敬长兄一杯才对。” 说完再次一饮而尽。 乔越似也有所动容,举第三杯酒,道:“甚好。往后你我兄弟同心,则何事不愁成!” 乔平颔首,再次饮尽杯中之酒。 三杯过后,乔平正要告退,乔越又道:“且再等等。我还有一事要说与二弟。” “长兄请讲。” “不相瞒,我已决意,领兖州拥汉帝,与幸逊逆贼彻底决裂!” 乔平吃了一惊:“刘琰?这等大事,长兄何以事先半句不提?” 乔越慢条斯理地道:“二弟此话何意?莫非我做事,定要先征得你的许可不成?” 乔越心里焦急,方才喝下去的酒水,仿佛突然在腹内翻涌滚动,烧心镪肺,额头后背,顷刻间,竟就热汗滚滚。 “我非此意!与幸逊决裂,自是应当,只是拥投刘琰一事,长兄还请三思!如今天下局势,动未明,兖州今暂时也可自保。以我之见,当观望为先,不应贸然投效琅琊!” 乔越鼻孔中哼了一声:“二弟,你当我不知你心里所想?你不过还想着倚靠魏劭,后分他一杯羹罢了。兄劝你,还是勿再空抱指望了!如今魏劭被幸逊乐正功联军制于黄河故道,败局已定,他自身都要难保,你还指望他后庇护我乔家?刘琰身为正统汉帝,天下归心,旁人便不说了,连袁赭都公开拥戴!皇恩浩,我乔家忠良,数代受命牧民于此,如今顺应大势,拥戴刘琰,如何就成了你口中的贸然之举?” 乔越骤间气闷,眼前竟然仿似发黑。 极力定了定神,道:“兄长可否想过,我乔家与魏家乃是姻亲!魏劭陷于困局,我兖州本当出兵相助,即便不助,这种时候,也不该有任何轻举妄动!长兄此举,无异于落井下石,又置我女儿于何地?” 乔越冷冷道:“二弟,你说来说去,不过是要将我兖州和乔家生死,全与魏劭捆绑在一处,是也不是?莫说魏劭如今自身难保,退一万步言,即便他侥幸逃过此劫,后不外乎两条出路。拜刘琰为帝,或自立为大。若拜刘琰为帝,我今之决定,与他不谋而合,你如何就不能点头?若他自立为大,和逆贼幸逊又有何区别?倘若获个谋逆之罪,我乔家遭池鱼之殃便也罢了,到时被天下共唾,你叫我如何面对列祖列宗?至于侄女,当初乃迫于形势嫁去魏家,你当时也是心不愿。既如此,亡羊补牢,未为迟也。以我之见,不如趁机将她接回,如此两家断个干净,也省得后再牵扯不清!” 乔平再也忍耐不住,然大怒:“兄长之言,我不能从!兄长既把话说到了这地步,我便也直言了!兄长忽然决定投效刘琰,应是认定魏劭此战必败,怕幸逊后追责,这才急于要和魏劭撇清干系,以表清白吧?当初魏乔两家联姻,本就出自兄长之意,如今稍有风吹草动,兄长便背信弃约,这等行径,与墙头之草有何分别?” 乔越亦大怒:“你竟敢如此和我说话?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兄长?你莫忘了,我才是乔家家主,兖州刺史!” 乔平道:“我也知兄弟阋墙,则大祸不远。只是此事,恕我绝不答应!我劝长兄,莫人云亦云小看了魏劭。即便如今居于劣势,黄河一战,他未必就没有取胜的机会!我先前派出的探子,不知为何迟迟未能返程,如今所知的消息,不过都是半个月前之事。战事瞬息万变,实况到底如何,尚未得知,我还在等消息。我也劝兄长,不妨多些耐心,勿做令仇者快亲者痛的糊涂事!” 乔越神沉。 “魏劭兵力本就不及幸逊,再加一个乐正功,高唐一战,被打的溃不成军,这才败退到了牧野,若非遭遇严寒天气,早就已经被联军所灭,他怎可能还有机会反败为胜?我膝下无子,将慈儿视同亲子。我这么做,难道是为了我自己?还不是为了兖州长久考虑!你不必再多说。我实话告诉你,我已向琅琊上表!此事容不得你再置喙!” 乔平忽觉口发闷,眼前模糊,双目似有无数牛针尖在密密地刺,惊觉不对,厉声喝道:“你们往我酒里下药——” 双目骤然刺痛无比,竟不能再视物。 乔平大怒,一把掀翻了面前食案,凭着方才余下的方位印象,拔剑一剑刺向对面的张浦,张浦肩膀中剑,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乔平挥剑要再砍杀,药力却急速发作,摇摇晃晃,长剑坠地,人随之也倒在了地上。 凭着灵台仅存的最后一点意识,咬牙嘶声道:“兄长,兖州恐要坏于你之手—— 乔越浑身发抖,看着乔平在地上渐渐停止了挣扎,方疾步奔上前去,探了探他的鼻息,知他只是昏了过去,方松了一口气,猛地回头,怒道:“你往酒里下了何药?他眼睛为何也不能视物了?” 张浦肩膀被刺中,跌坐在地,一手捂住血之处,心里也慌疑惑。 这投酒里的药,乃是刘扇所给,称无无臭,但药比普通蒙药要强上数倍,他怕药不倒乔平,是以多投了些。 乔平此刻倒下,本在预料之中。 但损及视力,他也始料未及。 强忍住肩膀疼痛,道:“主公勿慌。想必方才郡公怒攻心,这才一时不能视物。等过些天,慢慢便会好的。主公当务之急,便是控住郡公,明一早,以主公和郡公之名,告家将部曲,再等陛下亲临,助主公掌控局面。汉帝既临,谁还敢不服?” 乔越勉强定下神,道:“慈儿那边如何了?只制住他便可,不可伤害!”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