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和他,都不是富有的人。 哪怕儿时的家已经离他们远去。 他们长大了,他们已经是二十多、三十多的男人了,却还是为那种贫穷到恐惧。 他只是想告诉苏言,不要怀疑,那样的,哪怕是病态的、有一瞬间是狰狞的。 ——可也是啊。 抓住它吧,相信它吧。 因为他知道,如果是他自己,也会想要做同样的选择。 如果没有很多很多,就一点点,从前那个家崩塌时的废墟里,哪怕只找出一点点零星的意,也到足。 想要被。 因为,不被的话,好孤独,好孤独。 第二十六章 接下来的那段子,是曼妙又有些奇特的。 夏庭晚觉得到,自己和苏言正在重新相,过程的确缓慢。 可却也正是因为缓慢,那种温故知新的甜又被绵延得越发隽永起来。 苏言去和尹宁开诚布公地谈过了一次,尹宁至今仍没办法太接受不能再和温子辰在一块的事实。 苏言按照夏庭晚的意思,非常明确坚定地告诉尹宁,这次的事并不是因为他推了夏庭晚在惩罚他,只是希望他做出自己想要的抉择。 只要他想,他仍然可以住在香山。 尹宁还没法作出决定。 苏言考虑了一下,着手安排了新的护工和司机,让尹宁暂时住在离香山不远的私人住宅,只要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 其他的一切照旧。 苏言不像以前那样经常出差,但是时不时要待在书房里谈事情,或许是有些忙的缘故,他时常显得很疲惫。 但苏言不再回书房住了。 他俩很自然地睡在了一块儿。 夏庭晚和苏言临睡前经常缩在被窝里看电影,从恐怖片看到剧情片,甚至是乐滋滋地看动画片——《飞屋环游记》一直是他们都最喜的动画片,每次1998电影院重放,他们都会一起去看。 他们还一起重温了李安的《戒》。 夏庭晚又想起了第一次看时心里浮起的那个问题,忍不住问苏言:“你觉得,易先生到底没过王佳芝?” 苏言转过头:“原著小说里的确没有什么。但是电影的话,我想是有的。让王佳芝用枕头蒙住他的眼睛做的时候,听王佳芝唱《天涯歌女》的时候,都是的。大概……李安还是比张玲要温柔,他不忍心让王佳芝为了不存在的情而死。” 他高地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苏言有点轻微的近视,所以要认真看东西时会带上眼镜,像个考究的先生似的。 夏庭晚听他低沉的声音慢慢地回答着,莫名地到很有种安全。 他依偎进苏言的怀里,抬手把苏言的眼睛给摘了轻轻扔到一边。 苏言笑了笑,用头的控制开关把灯关了,然后也搂着夏庭晚钻进了被窝里。 夏庭晚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小树袋熊挂在苏言宽敞的怀里,和苏言依偎着入睡时,像是又回到了新婚的时候。 他们始终没有像以前一样做。 夏庭晚说不清到底是他内心仍有点介意,还是苏言在担心他介意。 他们在这方面有种奇妙的默契,或许都是在悄悄地等着彼此痊愈。 但是那种等待,倒也并不伤人。 夏庭晚的脚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他渐渐能用脚尖点着地勉强走路,但是苏言不想让他过多地用力影响恢复,所以准备了一台智能轮椅。 夏庭晚刚开始觉得坐轮椅有点别扭,可是一用上了马上就有种停不下来的觉。 他的轮椅不需要别人手推,自己就可以用手随意控,还没有什么噪音。三楼尾端的大台一侧有电梯,但是只能通往苏宅的院子里,夏庭晚这回可以自由地在三楼的和大院子里上上下下。 容姨每天变着花样地喂胖他,除了早中午三餐,每天下午还要给他做甜品。 夏庭晚最喜吃容姨做的蓝莓山药泥,每天都抱着一碗吃得懒洋洋地然后躺坐在院子里的伞下。 秋天了,玫瑰花无可避免地枯萎了。 可是院子里的梧桐树却到了可以独自闪耀的季节,有风刮过时,叶片扑簌簌地飘落下来。 苏宅是很美的。 夕西斜,温柔的暮洒在车道上,点点的金光像是从幻梦里照进人间的光芒。 夏庭晚仰起头,他忽然想起苏言说过——他在苏言眼里,比秋天的落叶、夏天的蝉鸣、雪夜里的月光加起来还要美。 他忍不住有些傻乎乎地笑了。 伸手握住一片金的梧桐叶,小心翼翼地夹在了手中《寻》的剧本里。 苏言回来时,正好见夏庭晚在院子里等他,像是只忠心耿耿的小狗似的。 他走过去把自己的宝格丽羊绒围巾解下来,给夏庭晚仔细地围好。 “苏言,明天纪展想来看我,可以的吧。” 夏庭晚很自然地张开手臂等苏言抱他。 他虽然有代步工具,但是苏言在的时候,轮椅就显得很多余。 苏言低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朋友,当然随时都能来。” 夏庭晚忍不住想偷笑,他当然知道苏言就是很喜吃纪展的醋。 可是苏言无论何时心里怎么想的,都会在他面前表现得很得体淡定,更不会限制他的自由。 有些两人之间的小心思,相处久了之后,就不觉得难猜,只觉得很可。 “师兄也要来。反正他们都要来看望我,我想干脆一起吧。” 夏庭晚窝在苏言怀里想着客人的事:“纪展是第一次来咱们家,而且老师不在,师兄就一个人在h市,都要好好招待。” “好。”苏言听他认真地嘀咕,忍不住笑了笑:“陆相南倒的确好久没来了。” “嗯,”夏庭晚想了想,抬头问道:“苏言,你说我让容婶明天安排在院子里吃烤好不好?” “好。”苏言又点了点头,他想起来什么似的,摸了摸夏庭晚的脸蛋:“脚也差不多了,不怕吃海鲜了吧?” 夏庭晚眼睛瞬间亮了,使劲点了点头。 “那我明天叫人送几箱大闸蟹过来。”苏言低声说:“还有生蚝和鲍鱼扇贝什么的,我记得陆相南也吃海鲜。既然你做东,不能怠慢了。” —— 纪展和陆相南的拜访还是让夏庭晚期待的,他一个人养伤的子,虽然很惬意,但苏言不在时,偶尔也有点无聊。 苏宅突然的热闹让他到很雀跃,第二天夏庭晚竟然破天荒地起得和苏言一样早。 夏庭晚现在已经能用脚尖点着站立,所以苏言把他抱到洗手间之后,两个人就并排站着用电动牙刷刷牙。因为他们作息差很多,所以这场面哪怕是在过去那段婚姻中都很少见。 夏庭晚一边刷,一边侧眼偷看苏言。 清晨的光从天窗洒下来一抹,仿佛把苏言深邃的侧脸轮廓镀上了一层金光,他竟然到有种奇异的怦然心动。 洗完脸之后,夏庭晚忽然拉住苏言的手:“苏言,我帮你刮胡子。” 这句话一说出口,他自己觉得耳朵好像红了。 他其实特别喜和苏言黏黏糊糊地在一块儿,做点外人看起来很腻歪的事。 但是他的脸皮薄,撒娇起来也带着一点猫似的张牙舞爪劲儿,苏言如果拒绝他,他就要挠人。 苏言转过头有些惊讶地看他,脸上还留着些水珠,迟疑了一会儿。 夏庭晚等得脸都发烫了,干脆不等苏言回答,一把就抢过苏言手里的剃须刀,有点虚张声势地摆出不容反驳的样子:“你过来。” 苏言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走过去把夏庭晚一把抱了起来。 他把夏庭晚的身子放在一旁的皮椅上:“你坐着,站久了脚会不舒服。” 夏庭晚这才知道苏言不是拒绝的意思,他看着苏言在他面前很听话地蹲了下来。 脸不由有点红,他伸手把苏言的下巴抬了起来。 高大的男人有点像陆相南家里那只大型的缅因猫兰兰,漂亮,神情也总是很威严,可是在他面前内里其实非常温顺。 夏庭晚把身子前倾扶着苏言的脸孔,打开剃须刀的开关,细致地沿着苏言清晰的下颌线往前推。 苏言也很听话地看着他,光洒在浅灰的瞳孔里,温柔又专注。 剃须刀发出很轻微的嗡嗡声响,掩盖着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他伸长手从台子上把须后水拿下来,摇晃一下打开瓶盖,他把体倒在掌心,然后轻轻地拍在苏言的脸颊和下巴上。 薄荷味冷香一下子飘散出来。 那正是他悉的、苏言过去在早晨把他吻醒时的味道。 夏庭晚忍不住轻轻吻了一下苏言的额头。 “苏言,你真帅。”他认真地说。 苏言看着他慢慢地笑了。 角微微翘起,眼神也随即神采奕奕地亮了起来。 夏庭晚在那一刻忽然想,以前他认为自己是苏言一辈子的小王子,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妄为。 离婚之后,他又怀疑地推翻了过去的一切。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在苏言面前那样任骄纵的资格了。 可是这段时间,他渐渐成长了许多,才知道那样的悲观其实也是不正确的。 其实他没有变,他仍然是被苏言捧在手心里护着的。 只是他更加明白了自己—— 原来苏言也是他的王子。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