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幽幽,随着灯火熄灭,话语渐小,直至再无声息…… 第五十八章 朝凰 长青山里的搏杀与温情,很难传到数十里外的东华城里,雨幕之下的京城,依旧宁静祥和。 时间刚刚入夜,临河坊的小巷勾栏隐隐传来声笑语。 下着小雨,街面上没有行人,街边的汤家酒肆,也早早地打了烊。 酒肆后院,西厢睡房还亮着昏黄灯火,素雅整洁的睡房内,小桌上放着做到一半的刺绣,妆台上摆着几盒胭脂,红兰密摆在正中的位置。 绣之上,汤静煣身着白小衣,双手平放于膝上,凝神盘坐,旁边放着翻开的《养气决》。 虽然初入修行,汤静煣的动作却很认真;端坐,及长发垂下,披散在背上,美脸颊温温润润,依旧带着勾人的风韵。 但较之平时不同的是,汤静煣身上多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哪怕身着市井女子的装束,也再无往的市井味道。 外面雨声噼啪作响,房间里却寂寂无声。 糯米团子似的白小鸟,规规矩矩地蹲在汤静煣双腿之间,乌溜溜的眼神很专注,盯着妆台上的油灯。 黑亮的鸟瞳里,倒映出两道火苗。 屋子里密不透风,火苗本该笔直向上,可小鸟团子却有些奇怪地发现,灯台上的小火苗,好像在动。 “叽叽——” 团子叫了两声,可能是想让主子查看,但主子没有任何反应。 很快,火苗的晃动更加清晰了。 呼——呼—— 就好似有一道无形的风在吹拂,灯台上的火苗,在往绣的方向晃动,一闪一闪,直至彻底倾斜,火苗还在被渐渐拉长,朝着铺延伸。 “叽叽喳喳——” 小鸟团子眼见火苗朝着它飘来,非常害怕,在主子怀里拱来拱去,想要提醒主子,只可惜依旧没有回应。 油灯的火苗,已经变成了尺余长的火舌,团子惊慌失措地飞起来,来到烛台旁,想要用小爪爪把火踩灭。 只可惜刚凑近,洁白的绒便被烤焦了些。 眼见火苗越来越长,快要触及到铺的幔帐,会把房子点着,团子急得在屋子里飞,叽叽喳喳叫着提醒,最后干脆一头撞在了汤静煣的脯上。 噗—— 便是在这一瞬间,油灯上的火苗好似失去了牵引,两尺长的火舌消散,油灯恢复如初。 汤静煣睫动了下,继而睁开眼帘,眼底的茫然很快恢复清明,低下头看向团子。 “叽叽——” 团子摔在被褥上,口的绒被火苗燎了下,有一块黑乎乎的痕迹,委屈吧啦地煽着小翅膀,不停示意旁边的油灯。 “蠢鸟,谁让你飞的?被火烧了吧?” 汤静煣显然不明白团子的意思,心里又气又心疼,忙把团子捧起来,用手摸了几下烧焦的绒,瞧见小鸟很无辜,抬手在脑袋上轻敲了下: “瞧见是火还往上扑,现在知道委屈了?傻乎乎的。” “叽叽——” 汤静煣轻声训了几句,见小鸟实在委屈,便也不说了,把旁边的《养气决》合了起来,吹灭了状台上的油灯。 窗纸上的灯光熄灭,雨夜渐渐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才传出一句小声嘀咕: “觉炼气简单的嘛,小左咋就学不会呢……” “叽。” “等他过来,你说我是不是该装作学不会的样子,然后多请教他要好些?男人家都好面子,要是我一下就学会了,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叽。” “你听得懂吗你?叽叽叽叽叽。” “喳。” …… ------ 同一时刻,文德桥南岸。 户部侍郎王峥的府邸,距离左府仅有两条胡同。已经到了熄灯就寝的时候,府邸内外都安静下来,只有书房亮着灯火。 书房之内,王峥穿着睡袍,借着烛火打开一个木盒,里面放着一截虎鞭。他小心翼翼地把虎鞭拿起来,来回观摩一二,微微点头,取来了书架上的酒坛。 酒坛掀开,虎鞭尚未放进去,书房外面便传来了轻响: 踏踏—— 王峥眉头一皱,转眼看去,窗户忽然打开,一个黑影猛地蹿了进来。 王峥吓得一抖,刚想开口呼唤护卫,进来的人影便急声道: “王大人,是我,赵泽,别喊别喊……” 王峥到嘴边的呼喊戛然而止,定眼看去,才发现面前浑身狈的人影是赵泽。他暗暗松了口气,又脸一沉: “你大晚上来这做甚?外面有缉捕司的眼线,走漏消息怎么办?” 赵泽脸发白,把窗户小心关上后,回身扑通跪在了地上,拱手一礼: “王大人,您就是我亲爹,再生父母。要不是您上次那番话,我今天准代在山里面……” 忽然被行如此大礼,王峥还愣了下,不过马上就回过味来: “你又把事儿办砸了?” 赵泽此时还心有余悸,跪在地上都不想起来,他正想开口,忽然瞧见王峥手里的虎鞭。 王峥低头看了下:“嗯……给李相准备的,你知道,李相年纪大了……” “明白!王大人无需多言,下次我给李相准备点猛的,由您亲手带给李相。” “唉,你有此心意,李相必然心中甚。” 王峥微微摆手,不过马上又脸一沉: “真把事儿办砸了?!” 赵泽站起身来,脸有点无辜: “这可真怨不得我,我把京城附近的道友全叫来了,一共六个人。我虽然心有忌惮,一直在旁边游走,但他们五个可是拿命去拼,结果王大人你猜怎么着?” “命拼没了?” “尸骨无存!” 赵泽一拍巴掌,扶着王峥在太师椅上坐下: “王大人是没瞧见那场面。本来那小子身上还没修为,结果打着打着破境了,抬手刷刷刷,一剑一个,要不是我跑得快,现在都已经重新投胎了。” 王峥听见这话,眉头一皱: “破境,啥意思?” “就是忽然有修为了,看起来还高,我怀疑那小子深藏不,在扮猪吃老虎……” “你别扯这些没用的,脏水泼出去了没有?” 赵泽点头:“全听您老的安排,我专门让他们带了扶乩山的牌子,不出意外肯定看到了。至于能不能祸水东引,这还说不准,死的人太多,只处理了尸体,没时间处理其他痕迹,肯定留得有疑点。” 王峥摆了摆手:“唉,罢了罢了,也不指望你们,这几天低调些,别真把自个暴了。探明国师虚实的事儿,我去给程九江透个口风,让他们去试探。” “那敢情好,王大人谋诡计信手拈来,只需稍微挑拨离间……” “会说人话?” “呵呵……” 赵泽被左凌泉天神下凡的场景吓得不轻,他想了想又道: “对了,那个左驸马,王大人可得当心,年纪轻轻修为至此,若是不乘早除掉,后必成大患……” “这事儿你给你们天尊说去。你手底下的‘仙师’都死干净了,让我一文官怎么除?我用嘴说死他?” “呃……倒也是,那我去禀报天尊?” “你自己不会拿主意?” “我自己拿主意,觉活不过下个月。” “……” …… 第五十九章 言传身教 翌。 狂风急雨,转为如酥小雨,天依旧沉。 栖凰谷的殿前广场上,人头攒动,大小修士围聚在擂台周边,观摩清池剑庄的一名弟子,和扶乩山李应甲打擂。 豆大的雨珠砸在油纸伞上,噼啪作响,但并未消减围观群众的热情。 左凌泉黑衣佩剑,来到广场的外围,也在观摩着擂台上的动静。 今儿早上,等左凌泉从入定中醒来,姜怡已经回了京城开早朝会;不辞而别,想来还在为他昨天手不老实的事儿生闷气。吴清婉送完姜怡,然后便去宗门正殿忙起了事务。 昨天遇到伏击的事儿,已经传回了谷里。但因为他忽然跻身炼气十二重,走漏风声可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吴清婉并未全部汇报给几位掌房师兄,只说他在长青山里遇到了不明对手伏击,因祸得福通了几处窍,并未提及左凌泉和对手的具体修为。 至于昨天收获的战利品,自然不会上给宗门,左凌泉都让吴清婉拿着私下研究去了;当然,也没忘记让吴清婉给王锐留几样好东西,毕竟彼此也算同生共死了一场。 凝神炼气一夜,左凌泉体内真气,约莫能填两处窍,虽然依旧缓慢,但比预想的要快一些。身上的伤经过吴清婉的医治,此时虽说还有痛,但已经无伤大雅了。sonGYUANrc.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