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竹作为贴身丫鬟,这次跟着沾了光,此时站在跟前,尝试抱住比她还大许多的白山雕塑。 发现姜怡抱着脯,双眸里时而浮现忧虑之,冷竹安道: “公主在担心左公子吗?放心好了,有太妃娘娘在跟前,左公子不会有事儿,小姨肯定也平平安安……” 姜怡就是因为太妃娘娘在左凌泉跟前,才在这里当望夫石,瞧见这不会揣摩上意的蠢丫鬟,她皱眉道: “我担心他做甚?我是担心我不在跟前,小姨和太妃娘娘说不上话,一个人无聊。” “小姨怎么会无聊呢,公主不在跟前……” 冷竹本想说“可以和左公子放开了来”,不过察觉到姜怡眼神不对,可能让她即刻翻山回大丹,连忙改口道:“公主不在跟前,小姨肯定一直在想公主,咱们要不要联系一下?” 姜怡不想打扰左凌泉他们,而且她真联系,万一左凌泉在修炼,小姨捂着嘴和她闲聊,她还不得窝囊死。 这些七八糟的事儿,越想越是心酸,姜怡不想说话了,转身走向神火天的入口。 冷竹悻悻耸肩,跟在后面行走,但尚未走完廊桥,就瞧见廊桥的另一头,面走出来了两道人影。 来人也是一对主仆,走在前面的人影是个女人,身着雪长裙,身材高挑纤长,浑身一尘不染,脸上蒙着白纱巾,能瞧见的只有一头墨黑长发,和寒星般锐利的明亮双眸,眉如柳叶,看起来并不凶,但很冷,让人一看就生起高不可攀之。 背后的也是个女人,打扮如同高门大户里管事的女管家,面相稍长,较为风韵,端庄矜重,手里抱着一把白鞘长剑,步履盈盈走在背后,正望向她们俩。 姜怡来这里住下后,知道荒山之中有其他人,但从未见过,猛然碰见两人从里面出来的,稍微愣了下。 虽然没见过出来的两人,但姜怡大概猜出,来者估计是惊台的大小姐。 以前在登港,姜怡通过左凌泉的视角,远远瞧见过从华钧洲归来的仇大小姐,也是这样一前一后的阵容,气质上也差不多。 来到荒山后,姜怡没机会打听这些事情,对于这位背景强到离谱的仙家大小姐很陌生;廊桥上一马平川没有岔道,她装作没看见不合适,她就原地驻足,目送两人过去。 仇大小姐被上官灵烨评价为‘剑法稀烂、术法不、悟不高、天赋不好、万年老二……’,但实际肯定不会这般不堪;泛泛之辈,怎么可能让向来自视甚高的上官灵烨抛出这么多形容词,至少也得是让上官灵烨觉得难的对手,才会印象这么深。 作为九宗背景最大的少主之一,姿态高是必然,仇大小姐走在廊桥正中,目不斜视行走,好似本没注意到两人,又或者注意到了,但没心思搭理。 对方少说也是玉阶起步,姜怡对此也没在意,等对方进过后,想继续往神火天走。 可让姜怡没想到的是,仇大小姐走过去后,忽然又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她和冷竹: “你是临渊尊主新收的徒弟?” 声如银铃,似水如歌,嗓音听起来很舒服,却又暗带一股锋锐。 姜怡很是意外,停下脚步,回身微微颔首一礼: “仙子误会了,我只是顺路跟着临渊尊主过来,并非临渊尊主的徒弟。” 在九宗辖境,能被一方尊主亲自带着出门历练的人,即便不是徒弟,也必然关系匪浅。 仇大小姐知道上官老祖孑然一身,姜怡不可能是老祖的闺女侄女,就全当徒弟看待了,她开口道: “你比上官灵烨看着舒服多了,好好修行,以后成就不会比她差。” “嗯?” 姜怡心茫然,当然也有一丢丢惊喜,她迟疑了下,才回应道: “仙子过奖。” 仇大小姐看起来并没有结的意思,没头没脑说了一句话后,就不在言语,转身离去。 姜怡也不好多言,有些疑惑地目送主仆两人离去。 只是两人尚未走出几步,姜怡就瞧见一道白虹从群山之间飞来,落在了廊桥之上,化为了一个身着锦袍的儒雅男子。 男子姜怡见过,是惊台的执剑长老仇封情,上次过来时,仇封情见到临渊尊主都不卑不亢,这次却是脸笑开了花,一副套近乎的模样,笑眯眯道: “妞妞,爹方才在和掩月林的老赵商量,给你打造新渡船的事儿,没料到你提前出关,过来晚了……” 妞妞…… 姜怡眸子稍微瞪大了些,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仙子,还有这样接地气的名。 不过她并未为此觉得好笑,出身帝王家,自幼在栖凰谷长大,说起来她从小到大都没和父皇如同俗世父女一般相处过,面对这样的场景,说起来有些难以描述的滋味,可能是羡慕吧。 不过,作为掌上明珠被宠着的仇大小姐,似乎并不想领情,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后,就如同陌路人般,自顾自走过了廊桥,脚步都未曾停下。 仇封情是荒山尊主之下,惊台镇山门的排面人物,放在哪儿都算一方巨擘,但面对这种情况,也出了无奈之,没有追赶,只是站在原地尴尬目送。 别人的家务事,姜怡不好旁观,但扭头就走不合适,还是打了声招呼: “仇前辈。” 仇封情眼神复杂,待女儿离开后,才摇头叹了一声,出苦笑之: “唉~让公主见笑了。” “仇前辈客气了,直接叫我姜怡即可。” 姜怡是大丹朝的长公主,大丹朝是背靠惊台的俗世王朝,就在荒山另一侧,叫姜怡一声公主也合理,但仇封情能这么叫,明显是看在背后临渊尊主的份儿上。 临渊尊主就在附近,仇封情遇上了姜怡,也没有冷落,来到跟前道: “公主这些子在山上住得如何?家里没合适的人陪着,实在怠慢了公主。本来左云亭那小子在山上,他也是大丹来的,和公主好像还是亲戚,能说的上话,只可惜前几天出去了。” 姜怡知道左云亭在这里,来到荒山后还想打听那憨货来着,听见这话询问道: “左云亭去哪儿了?” “和老陆去中洲了,那边好像有仙剑的消息,齐甲回家抢机缘,他跟着去帮忙。” “帮忙?” 姜怡眨了眨眼睛,觉得这话太扯淡,左云亭在大丹京城就是出了名的干啥啥不行,她能想到唯一帮忙的方式,就是待在家里不要走动,免得拖队友后腿。 仇封情对左云亭的官其实不错,见姜怡的表情古怪,含笑道: “可别小看左云亭,他别的不行,但……但……好像也没啥行的,不过这小子运气好人缘好。修行一道,运气好比啥都管用,遥想当年,我们几个和老陆在外面闯,那时候老陆心狠手辣啥事儿都敢干,我们几个都知道不能深,但架不住那小子运气实在好,去哪儿都能撞法宝秘籍,遇事儿总能化险为夷,想绝都舍不得……” 姜怡对这些仙家大佬的往事,和左凌泉一样兴趣,她听说过老陆,对此好奇道: “这么说来,陆老成就应该很高才是,但陆老现在……现在好像没仇前辈厉害。” 仇封情回忆往事,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修行到最后都是修心,法宝机缘乃至长生久世,说到底都是勾起心底贪的饵,钻得太深忘记为何而修行,等想回头时多半晚了;老陆错就错在没能一狠到底,不然成不了仙,也能当个大魔头,半途悔悟,结果就是两样都求不成。” 姜怡似懂非懂。 “你现在不明白很正常。这样的事情修行道很多,以前中洲还有个剑客,叫林紫锋,比我年长一些,在中洲算是一代豪侠,还曾对我有所提点;只可惜剑如痴着了魔,悟不出剑一,自认是心有枷锁所致,逐渐不在区分善恶敌友,觉来了就出剑,出剑就杀人,完全变成了一个武疯子;因为没人能判断他的意图,可能上一刻还兄弟相称,下一刻他就把人宰了,到最后所有人遇见他就先动手,连昔亲朋都是如此……” “那这人最后怎么样了?” “有些年没动静了,不是死了,就是有所转变。不过往恶行累累不可挽回,看开了是自尽,看不开就是被杀。这种入魔的人,若是因为痛改前非就能求得大道,谁去给枉死的人说理?” 仇封情随口闲聊几句,觉得这些涉及道心的大道理,姜怡听不大懂,又笑了下: “左云亭这小子厉害就厉害在,事情看得通透,小病无数但知晓大是大非,要是再把左凌泉的天赋分来十之一二,修行道恐怕一辈子遇不上瓶颈;只可惜老天爷就是这么公平,不会把优点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姜怡微微点头,不过说起自己男人,还是有点不认同: “我觉得左凌泉,好像没啥缺点。” “没有缺点的是圣人,圣人一般都得干大事儿,注定轰轰烈烈,与樽前月下无缘。俗世都有忠孝难两全的说法,修行道何尝不是如此。” 仇封情看着女儿离去的方向,这句话估计也是在说自己,他轻轻叹了口气,不在多言,抬手告辞。 姜怡站在原地,稍微回味了一下方才的话,心里确实希望能和左凌泉一辈子平静安宁,而不是轰轰烈烈险象环生,还有点纠结。 不过这些事情都很远,姜怡没有细想,待廊桥上再无他人后,和冷竹一起进入了神火天的入口…… ----- 呼—— 沙丘如浪,起伏绵延至天际,横风卷起飞沙,在沙丘之间飘曳,银白月光的照耀下,犹如白蒙蒙的雾气。 沙漠中的月亮很大,犹如挂在半空的银圆盘,触手可及;头顶星河的景,远比荒芜的沙海要绚烂而壮丽,以至于行走其间的人,目光总是盯着天空,甚至忘了彼此前行的距离。 沙海东侧,一座无名沙丘之上,身着披风的虬髯汉子,在月夜沿着丘脊线前行,披风被吹得往侧面飘起,猎猎作响,犹如在沙海中移动的一面黑旗帜,时而出披风下用麻布包裹的剑柄。 汉子后方,身着文袍的书生,头戴方巾,手持折扇,跟着缓步行走。 书生很纤瘦,看起来弱不风,也就肌稍微有些规模;面白如玉,双眸澄澈有神,哪怕面相过于柔,看起来也是一个世间罕见的翩翩佳公子,和前方的虬髯汉子比起来,云泥之别。 虽然是两个男人走在一起,但四下无人,一个硬朗刚,一个柔俊美,走在一起还是会让外人误会两人的关系;特别是那虬髯汉子,还时不时回头瞄一眼背后的书生,那眼神就好似在说‘月虽美,但哪有你好看’,不了解内情的人,恐怕能起一身皮疙瘩。 沙丘上面容陌生的两人,自然就是女扮男装的上官灵烨,和男扮兽装的左凌泉。 抵达中洲后,左凌泉一刻未停,也没和外人接触,偷偷摸摸地就越过几大世家的驻地,从偏僻处进入了沙海。 沙海范围极为辽阔,占据小半个中洲西部,能瞧见的只有沙子和凤麟角的绿洲,但里面的东西不止这些;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越容易蛰伏高境妖兽,还有灵气分布不均引发的诡异地理环境,以及随时可能出现的野修,都让进入沙海带上了一定危险。 埋骨之地顾名思义,是埋在地底下,横风不停改变地表面貌,埋了多深无人得知,里面多半都有遮掩气机的阵法,御剑从天上飞过去扫一遍毫无意义,不然八尊主扫一眼就知道九宗辖境哪里埋着灵矿了,想要寻找埋在地下的东西,还是得通过实地勘探来确定。 左凌泉对这些研究不深,除了拿铲子挖没别的手法,勘探的工作自然给了博学多才的灵烨,两个人从沙海边缘往内走了数百里,勘探的位置不下百个,除开找到些许散落的杂物,并未发现目标;其间也遇到些寻宝的散修,不过都是些小修士,并未发生集。 吴清婉按理说也该跟着闲逛挖宝,但上官灵烨乔装的手法太老道,硬把肩窄圆脯大的美少妇,打扮成了平平无奇的落魄女修。 常言‘女为悦己者容’,吴清婉自己都不想照镜子,哪里肯跟在情郎身边,让他时刻看着自己这幅尊荣,干脆就待在了画舫上,跟在后面,帮上官灵烨处理公事。 又白又圆的团子,也没能逃过毒手,被打扮成了在荒漠中能遇上的黄褐沙云雀,化身为‘侦察’,在周边帮着一起探查。 左凌泉对自己只这幅糙汉子的扮相也不意,琢磨许久,觉得灵烨是为了让清婉自愿留在画舫打工,才故意如此为之,他在沙丘上走了一截,回头看向后面的太妃娘娘: “灵烨,你把我和清婉打扮成这样,自己就随便套个男装,会不会出破绽?” 上官灵烨在沙丘上停步,低头查看地面细节,听闻左凌泉的言语,她低头看了下身上的书生袍: “有什么破绽?” 左凌泉放慢脚步,在沙丘上并肩而行,目光放在那张模样有所不同,但姿容不减半分的绝美侧脸之上: “浑身都是破绽,面相一看就是女子,还有身体比例,太细、腿太长,看起来很瘦,但围和围又很大……” ? 上官灵烨微微眯眼,站直了身。 左凌泉迅速把眼神从曼妙线上移开,严肃认真: “别误会,我是就事论事,没有口花花的意思;这种身材比例不可能出现在男人身上,最明显的就是走路姿势,男人这么走路扭股,容易挨打……” 上官灵烨晓得自己破绽百出,她做出当局者的模样,疑惑道: “我一直都这么走路,没觉得有问题,很奇怪吗?要不你学一下,让我看看?”sONGyUanrc.cOm |